楚熹昨晚上没吃饭,这会肚子咕噜噜叫,趁着梳头的功夫往嘴里塞了几块点心,含含糊糊的问冬儿:“什么时辰了?”
“卯正三刻。”
“难怪我这么困……那祝宜年来的也太早了。”
楚熹曾听老爹说过祝宜年的事,只道他这个人恪守礼数几乎到了一种迂腐的地步,年幼时与八大权贵之一的陈家定了亲,陈家女长到十五,忽然患上重病,命不久矣,祝家族老不愿族中最有出息的祝宜年成为鳏夫,便借故想推掉这门亲事。
可祝宜年看重承诺,一定要娶陈家女,族老亲长拧不过他,打算拖到陈家女病故,不承想这陈家女真有嫁到祝家的命,竟然赖赖唧唧活到了十八岁,无奈之下只好让二人完婚。
婚后四年,祝宜年与妻子相敬如宾,从未因她的病有丝毫怠慢,甚至没有纳过妾。
要知道,这帝都城里纳妾通房视为常事,没生过孩子的妾室就跟豪车名表并无两样,当爹的把妾室送给儿子,当下属的把妾室送给上峰,这种在别处看来极为离谱的行为,在帝都犹如家常便饭。
祝宜年无疑是帝都的一股清流,按说陈家女也算有福气,可惜成婚第五年,她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这要换了旁人,必定转眼就续弦,可祝宜年愣是依着礼数为妻子幽居三年,时至今日还没有再娶。
这是他娘的什么绝美爱情故事。
在祝宜年之前,楚熹以为老爹就算难得的好丈夫了,可同样的情况,老爹前前后后纳了四房妾室,虽然为了妻子的心愿不得已,但不管再多苦衷,纳妾就是纳妾。
反观人家祝宜年。
啧,真是没法比。
楚熹急着去见祝宜年,一方面是想知道他为何突然造访安阳,一方面是好奇他的模样。
老五之前提起过,祝宜年没成婚那会,在帝都也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待装扮妥当,楚熹只身来了前厅。
顺子在外守着,一见她忙凑上来小声道:“城主让小的知会少城主一声,进去拜见的时候要有礼有节,别叫祝大人觉得咱们安阳是小门小户。”
楚熹点点头,托沂都陆大夫人的福,她学了点见客的规矩,自觉可以应付。
在门外深吸了口气,款款走进去,只见堂上两把太师椅,老爹坐在左侧,右侧是坐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极为清瘦的蓝衣男子。
楚熹估摸着那就是祝宜年,没敢多看,只微微低着头,走到他跟前屈膝施了一礼:“见过祝大人。”
姿势到位就行了,再多的话也不会说。
老爹笑道:“这便是犬女。”
祝宜年不苟言笑,远比谢燕平更一板一眼:“少城主无需多礼。”
他嘴上说着无需多礼,可那种老古板的气势压的楚熹不敢放肆,默默的走到老爹身后,低眉顺眼的站着。
老爹轻轻,轻轻,轻轻地“啧”了一声,毕竟这世上能管住楚熹的人实在太少了。
祝宜年听见了,微微皱眉,却没多说什么,他此次来安阳,是有求于人的。
“眼下粮草紧缺,军中一时拿不出太多,待平定了西北反贼,我定会亲自将粮草送到安阳。”
“哎……不是我不想松这个口,安阳去年收成不好,今年稻谷还没下来,祝大人要不信,去街上瞧瞧,粮米店里卖的都是糙米,百姓们眼巴巴指望着我,恁……咳,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就是想换点粮食,给百姓们填肚子。”
“难道那些为大周疆土征战的将士们,就能忍饥挨饿吗。”
“岂能让将士们忍饥挨饿!祝大人切莫太勉强,有多少余粮,就换多少矿石。”
楚熹听明白了,帝军并非粮草紧缺,而是祝宜年想一口吃下安阳的矿石,可惜他没那么大胃口,因此特地来安阳和老爹讨价还价。
老爹是谁,楚貔貅啊,他怎么可能在楚貔貅的手里讨到便宜。
楚熹正这么想着,忽听祝宜年道:“反贼来势汹汹,短短五日就攻占了西丘,楚城主以为,安阳城光凭着粮草,能守多久?”
反贼攻占了西丘!
楚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祝宜年:“为何这么快?二十五万帝军啊,整个安阳城的百姓加在一块都没有二十五万,他们去西丘串门的吗?”
楚熹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祝宜年沉下脸道:“那西丘宁城主竟让一个细作掌管大权,里应外合,破城而入,帝军如何能防,如何能守。”
不对啊。
宁繁金虽然愚钝,但宁城主的长子是个有能耐的,还有薛进在旁,西丘并不是无人可用,怎么会沦落到让西北细作掌管大权的境地?
楚熹若不问,祝宜年是不会自揭其短的,因此老爹也是刚得知细作掌权之事,和楚熹一样的困惑:“不可能吧,宁城主行事……颇为谨慎,怎会轻易把西丘交给外姓人?”
祝宜年道:“那细作想必楚城主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