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看着楚熹,沉默片刻道:“今日我们便启程回安阳。”
“好。”
她还是有点恍惚,昨晚的事,连问也不问一句。
薛进心里又酸又软,很想抱一抱她,在四下无人的地方。
于是牵起她的手,扶她回去。
楚熹跟在薛进身旁,听到背后传来棺木挪动的声音,是在盖棺。
然后,要钉上一根根长钉,彻底封死。
她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
人终有这一日,被困在黑暗里,埋在黄土中,孤独的腐朽,化作皑皑白骨,这是逃不掉的结局。
可太年轻的魂魄,装满了遗憾,不得不令人感到痛惜。
好在他们还能回家。
比起那些马革裹尸,就地掩埋或焚烧的将士,不知要幸运多少。
“你待会去和仇阳说,我胡言乱语那些话,请他不要放在心上,这是怨不得他。”
“嗯,我会的。”
楚熹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桥下。
皇城一夜杀戮,无数人的鲜血汇聚到尚周河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此刻呈现出一种如晚霞般的颜色。
薛进道:“瑜王率兵逼宫,三万兵马,被诛杀殆尽。”
能使得河水染红,死伤岂止三万。
他们又是谁的弟弟,谁的兄长,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可有人替他们哭一场。
“薛进。”
“嗯?”
“你之前说,要给楚楚取名楚清,依我看,不如叫楚清晏。”楚熹仰起头,笑了,虽然那笑含着苦涩,但总归有了一点生气:“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薛进终于抱住她,很用力的收紧双臂,至于劝慰的话,仍然是说不出。
只有那么苍白的一句:“想哭就哭,不要忍着。”
楚熹鼻尖一酸,眼泪莫名其妙的大颗滚落:“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快了。”薛进在她耳边轻轻叹息:“我发誓,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
一夜之间,帝都可谓翻天覆地。
一道道骇人听闻的消息从宫中传来,让坊间百姓应接不暇。
“多可笑啊,从前勤王护驾的瑜王贺淳成了逼宫谋逆的反贼,从前的反贼薛进今朝勤王护驾立下大功。”
“可惜太子呀,小小年纪遭了毒手。”
“说来也是邪门,就在昨个夜里,皇贵妃受惊早产,胎位不正,一尸两命。”
“皇贵妃是瑜王的义女,瑜王一死,太子,皇贵妃,和皇贵妃腹中龙嗣就一齐没了,啧啧,这事当真怪得很。”
“如今瑜州十万兵马就在帝都八里之外,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且瞧着吧,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的确,这出戏还没唱完。
巳时未至,宫中宣了一道圣旨,才真正让百姓们大跌眼镜。
大周朝的天子!竟然将南六州拱手相让!
从今往后!他薛进不再为人臣者!而是江南六州名副其实的主人!
百姓们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
别说百姓们,连楚熹都觉得很困惑。
“这圣旨,是真的?”
“皇帝亲手盖上玉玺,礼部尚书当朝宣旨,还能有假?”
“为什么……”
“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
“快喝,嗓子都肿了,再这样下去会说不出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