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总是在接过糕点那一瞬间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天尚未亮,难免有些怅然。
他承认自己是想念楚熹的,可他并不后悔离开安阳,即便得知楚光显要在沂都为女儿选婿的那一刻,也未曾感到后悔。
薛进想着,楚熹那样天真软弱的性子,若楚光显一再逼迫她,用花言巧语哄骗她,她定是招架不住,虽不得已去沂都,但心里仍是挂念着他。
所以他无论如何要来沂都,无论如何要帮那草包三小姐出出主意。
此刻站在楚熹面前,仿佛被狠狠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薛进的脸渐渐涨红。
羞愤,恼怒,使他的心都在颤抖。
薛进竭力克制着,企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愿意在楚熹面前失去从容,歇斯底里只会令他面目丑陋。
“你倒是,很想得开。”
“想不开能怎样?死去?我这人没多大志向,只想轻松舒服的活着,反正你要是高兴和我来往呢,咱们就私底下悄悄的来往,你要是不高兴和我来往,咱就像今日一样装作不认识嘛。”
私底下悄悄来往。
把他当成什么?
薛进紧抿着唇,冷冷地盯着楚熹:“你等着。”
楚熹如今半点也不怕他,放狠话谁不会:“等着就等着!”
薛进再无话可说,转身离开,将要踏出门时,站在原地的楚熹忽然开口:“薛进。”
薛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像极了安阳府里养的那只通体漆黑的细狗,坏起来凶恶又暴烈,乖起来温顺又忠心。
楚熹问:“你家猫呢?”
薛进家的狮子猫很野,整日上窜下跳。捉耗子,捉到了不吃,一口咬死,摆在院里,喵喵叫唤着向薛进讨赏。
薛进便会特地蒸一条鱼,捣碎了放在小碗里,送到它跟前。除了蒸鱼,狮子猫不吃别的。
薛进离开安阳后,楚熹怕猫饿死,端着蒸鱼往小院跑了好几回,回回都等一个时辰,却再没有见过那只狮子猫,直到小院里搬来新上任的城卫统领,楚熹就没去找过了。
她寄挂那只猫,比寄挂薛进的时间还要长。
因此见薛进默不作声,她又问道:“是被你带走了吗?”
“嗯。”
“这样啊,难怪……”
薛进走得匆忙,连衣物也没带几身,楚熹想过猫可能被他带走了,但始终没能下定论,心里宁愿他把猫丢弃,宁愿他是个从骨子里无情的人。
总比他那身血肉里有情,却丝毫没分她一点要好得多。
楚熹鼻子有点酸,莫名想流泪,怕薛进看出来,便趾高气昂的下逐客令:“知道了,你走吧。”
薛进深深的看她一眼,推门而去。
没等楚熹松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冬儿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小姐。”
“……原来你还活着,我以为你被薛进暗杀了,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奴婢怕被薛统领暗杀,小姐是不知道,薛统领刚刚那个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冬儿一口一个薛统领的叫着,好像还停留在安阳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楚熹却不想回忆从前:“人家现在是西丘城主的义子,你别再管他叫薛统领,当心传到旁人耳朵里,平白生事端。”
冬儿忙点头答应:“奴婢叫习惯了,那往后不叫薛统领该叫什么?”
“往后?哪来的往后,他在沂都也待不了几日,这几日装作不认识就完了。”楚熹叮嘱冬儿的同时,也是在叮嘱自己。
……
待黄昏将至,陆大夫人又领着一帮丫鬟奴仆来探望楚熹,即便明知楚熹和双生子相处的不甚愉快,她的态度还是那般和蔼热络。
说白了,楚熹一日心意不定,她就一日不会放弃。
甚至亲自给楚熹梳头:“真羡慕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瞧楚丫头这脸蛋,多细嫩白皙,头发也像绸缎似的。”
楚熹何尝不知道她在拉拢自己,可心里依然暖洋洋的。
上辈子没感受过几次母爱,这辈子仍是个遗憾,陆大夫人当是真对症下药,叫她无法抗拒。
妆扮妥当,陆大夫人便牵着楚熹的手去前院寿筵,路上刚巧遇见双生子,双生子极为乖顺的给陆大夫人请安,丝毫看不出在楚熹面前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