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早忘了这茬,听他提起,不禁弯起嘴角道:“我又没怨你,你若真想赔罪,就替我剥虾吧。”
席面上摆那一碟虾,原是图好看,没人为拿它填口腹之欲,弄一手难闻的土腥味,要真想吃,大可以叫仆婢送现成的虾仁。
但谢燕平却二话不说,将那碟虾端到了自己跟前,慢条斯理地剥起来,看他动作有些生疏,应当是头回做这种事。
嗯……模范男友的标杆。
楚熹不由自主地拿谢燕平和薛进对比。
从前在安阳,她和薛进去闫楼吃饭,都爱吃水煮花生,可薛进嫌剥花生会呲水,溅到身上有怪味,非要她剥,还要她喂到嘴里,说是撒娇吧,没见过那么硬邦邦的撒娇,跟大老爷使唤小丫鬟似的。
谢燕平身上就没丁点薛进那坏脾气,连不经意犯下的错误,都能自己主动提起道歉,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好了。”神游的功夫,谢燕平已将嫩生生的虾仁递到她跟前,笑着问道:“这些够不够?”
“嗯!够啦!”
之敏和双生子坐在他们对面,将二人举动看得真真切切,双生子心有灵犀地轻哼了一声,很瞧不起这般讨好楚熹的谢燕平。
之敏却会错了意,见状,咕哝道:“要不是她梁明山怎会丧命,亏她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
一旁的陆深皱起眉,低声呵斥:“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本来就是,要不是楚家大张旗鼓地选婿,梁家人根本不会来沂都,也就碰不到这种事了。”
陆深彻底冷下脸:“梁明山是死于水贼之手,关楚熹何事。”
陆游更是厉声道:“若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就回你院里去。”
之敏本以为双生子会顺着她谴责楚熹,不承想自己反倒挨了骂,一时委屈气愤涌上心头,顿红了眼眶,碍于陆城主在上方,不敢大声争执:“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们为何一门心思维护她。”
陆深见她泪眼汪汪的,便放软语气道:“我们是帮理不帮亲,你也不想想,楚熹比你还小一岁,你三言两语说得轻巧,却往她头上扣了一条人命,岂不混账。”
“哼,本来就是怨她,你这么向着她,不如去安阳做赘婿好了。”
“还胡言乱语!”
之敏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一再挨训斥,有些挂不住脸,将筷子重重拍在案上,起身跑了出去。
有丝竹管弦之声压着,众人各谈各的,并未注意到这小小风波,楚熹虽瞥见之敏离席,但看双生子神色如常,也没当回事,继续埋头苦吃。
谢燕平只要视线落在她身上就忍不住要笑:“你慢点。”
“我才不快,是你们都不吃东西,粮食可贵,不能浪费。”
楚熹这边案几上都要清盘了,谢燕平那边还没怎么动过,他只喝了些酒水,听楚熹这么说,便也动筷开吃。
这种宴席是为着给宾客一个能高谈阔论,能各抒己见的场合,只顾吃喝的那叫酒囊饭袋,忒丢人。
双生子和之敏吵架不显眼,楚熹和谢燕平不言不语,一个劲往嘴里夹菜可显眼,席上众人都不禁往这边看。
谢城主指着楚城主玩笑道:“当真近朱者赤。”
楚城主不在意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恁是想说近墨者黑吧!”
宁城主察觉到两家气氛变化,扭过头对坐在自己旁边的薛进道:“白费一通力气,瞧他们这模样八成是定下来了。”
薛进紧盯着楚熹和谢燕平,忽然起身走到宁扶林跟前,宁扶林一愣,颇为困惑的仰头看他:“有事吗?”
“我有些喝醉了,出去醒醒酒。”薛进说着,撩起袖口,端起宁扶林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宁扶林:“……”
宁扶林素来孤僻,和宁繁金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都不大来往,何况薛进,他们实在不熟,因此薛进这举动叫宁扶林一头雾水。
楚熹早在薛进过来那会就不自觉盯着他看,见他手腕上仍系着红绳,猛地瞪大眼睛。
可薛进却好似一无所觉,放下茶杯便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楚熹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薛进一直很嫌弃那条红绳,只要一和她生气,就吵着要解下来,因那条红绳是两人的定情信物,有着特殊的意义,楚熹自然不会让他解,为了哄他高兴,每每伏小做低。
一别数月,又在沂都几次暗里交锋,如今看到那条熟悉的红绳,楚熹难免感触良多。
犹豫了片刻,转头对谢燕平道:“我去更衣。”
谢燕平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