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席上出来,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坐在亭子里醒酒的薛进,月光之下,他乌发如幕,肤白如雪,晚风拂过鸦青色锦袍,腰间的玉穗轻轻摆动,竟也有那么几分神清骨秀的温润之色。
但他转过头来时,眼神中的冷意便顷刻蔓延。
楚熹原先怕他,是怕他离开自己,现在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有话就在这问。”
“快点。”
“我不。”
楚熹深吸了口气,扯扯他的袖子:“快点呀。”
不论何时,何等处境,薛进都是吃软不吃硬。
他同楚熹走到一处假山之后,双手抱怀道:“要问什么?”
“我方才瞧你腕上,似乎还系着我送你的那条红绳?”
“没,破绳子,早扔了。”
其实这个结果,楚熹原本是能接受的,毕竟她已经接受了薛进并不爱她的事实。
可见到那条红绳的瞬间,她又燃起一丝期望。
不是对薛进的期望,而是对自己初恋的期望。
哪怕早有预谋,哪怕满含算计,哪怕只为利益,抛开这些,剩下一分情意也好,让她初恋的结局不至于太惨淡悲凉。
“我不信,我都看到了。”
“你一直盯着我来着?我瞧你和谢燕平笑呵呵的挺开心啊。”
“我,我无意中看到了,你说扔了,有本事把手伸出来。”
薛进伸出手,果然没有:“如何,信了?”
楚熹抬腿踢他,气鼓鼓道:“你当我傻子,那只手!”
那日在万朝寺被踩一脚,薛进只当自己太过莽撞,不以为然,可楚熹这会竟然又踢他。
薛进并非宁繁金那等嘴笨之人,却震惊得愣是说不出话:“你……”
楚熹习惯性地驳他:“你什么你!叫你伸手让我看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
“……”
薛进本是想借着红绳,借着月光,借着酒意,说几句温情脉脉的好话,软一软楚熹的心,让楚熹对她和谢燕平的婚事产生动摇。
然而楚熹踢他这一下,踢走了他大半理智。
从前如珠似宝般被捧在手心里的“大爷”,如何能忍做挨打挨骂的“孙子”。
“我就不给你看!”
“我偏要看!”
楚熹攥住薛进的手,作势要拉开他的袖口,薛进反攥住楚熹的手腕,十分轻易按在假山上,得意地勾起嘴角:“知不知道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楚熹力气是没他大,可楚熹敢下黑手,抿唇一笑,抬脚就要往他两腿中间踢。
薛进脸色骤变,急忙躲开,怒道:“你疯了!”
“谁让你抓我手的。”
“不是你先抓的我!”
“我根本没使劲,你看我手,都被你捏紫了。”
薛进不信,他方才分明很克制,若真的使出全力,楚熹的手骨早就断了:“……我看看。”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楚熹故意很可怜的抽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薛进瞥了她一眼:“少装蒜。”
“你就让我看一眼吧。”
“若我还系着那根红绳……”薛进将她的手翻来覆去看过一遍,不红也不紫,于是重新握住,并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你打算如何?要不要对我好点?”
楚熹想。
吾心甚贱,药石无医。
薛进但凡给点好脸,它就不安分了。
当然,不安分归不安分,楚熹还是很清醒的,并没有丁点和薛进再续前缘的念头,只能说她就是喜欢薛进这款,谢燕平再怎么二十四孝,她不动心那也没办法。
所以要趁着成婚之前,搞一搞自己喜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