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持风轻咳一声:“刚刚睡下。”
被窝下,桑洱感觉到谢持风动了动,作势要起来。但很快被劝止。
“不用起来了,你今天才被噬木蜈蚣所伤。我们师徒又何须讲究这些虚礼。”说话的是箐遥真人。他平日不苟言笑,威严十足,原来,私下对爱徒说话时,语气这么温和。
两人似乎正往床边走来。桑洱得了系统的保证,心里也还是有点紧张,因翻滚时的窒息,心跳正飞快撞击着胸骨,气息不均,却只能忍着,不敢喘得太快。被窝里空气又不流通,她慢慢生出了一层薄汗,脸颊涌出了红晕,隔了衣裳,用额头贴住了谢持风的腰。
——炎炎盛夏,谢持风的身体完全没有黏腻的汗味,像一尊微凉的玉石。衣裳的沉香被皂角洗去,如今留下的,是一种干净清冽的雪般的气息。
这是谢持风原本的体香吗?
古代有香妃,谢持风是香……香小冰山?
故意贴过去闻他,似乎有点像变态。但在闷热的被窝里,这是唯一让桑洱觉得舒适的方向。她用额头顶着他的腿,慢慢地,气息顺畅一些了。
谢持风不落痕迹地瞥了底下一眼,皱了皱眉,担心里头那缩成一团的人呼吸不了,支起靠内侧的腿,让微弱光源和更多空气漏入。
桑洱感激地碰了碰他的手。箐遥真人和蒲正初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更清晰了。
这两人这么晚过来,应该不是来话家常的,而是有急事的吧。
果然,他们说了一些灵修大赛的事,箐遥真人终于转入正题:“持风,其实,我们刚得知了一个消息,觉得事关重大,不能瞒你。”
谢持风其实也猜到了,微微直起身子:“是,师尊。”
“师弟,你听了得冷静。”蒲正初斟酌道:“你可记得上个月云淮那边出的事?”
谢持风点头。
桑洱也有印象。
云淮与蜀地隔江相望,并非昭阳宗的镇守地。
近月,有一猖狂妖物在云淮连害数人,逢男子食心,逢女子挖目,极度凶残。那边的仙宗捉妖不力,至今连元凶的影子也没逮到。
为免祸及己方,昭阳宗几天前就派了门生去江边布防,顺便了解情况。
“今晚,他们终于在那妖物逃离前,赶至现场,看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目。”箐遥真人沉声说:“那妖物为女人身,长蛇尾。七寸上插着一枚鬼音镖。”
闻言,谢持风脸色剧变。
桑洱缩在被窝下,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震动,手背青筋绽起,仿佛当场就想暴起。
剑架上的月落剑,受主人的戾气影响,也在嗡嗡颤鸣。
桑洱也呆住了,连忙拉住了谢持风的手,拉了拉,示意他冷静。
手被按住,谢持风勉强坐下,咬牙切齿道:“这个消息……当真?”
“鬼音镖是为师的仙器,外形独特,我想应当不会有误。也就是说,我们当年的猜测没错,郎千夜确实没死,时隔多年,又出现了。”箐遥真人拍了拍谢持风的肩,沉痛道:“持风,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郎千夜逃了这么多年,突然在云淮出现,必有阴谋。此事须得从详计议,你千万不可冲动。”
之后,箐遥真人和蒲正初又安慰了谢持风许久才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桑洱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此时,她已经没有多少旖旎或者开玩笑的心思了,跳了下地,给谢持风倒了杯水。
他喝了下去,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
桑洱蹲在床边,迟疑道:“持风,郎千夜究竟是……”
“郎千夜。”谢持风慢慢抬起头,浓眉之下,凌厉双目拉满了血丝,充斥着痛苦与仇恨:“——就是当年杀我全家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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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后,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
桑洱继续在王母仙树上值守。但时不时就有点儿走神。
谢持风的美强惨身世、谢家全家桶的结局,桑洱早就在原文里读过。不过,那是一个很笼统的版本,譬如她知道谢持风的仇家叫做郎千夜,却不知双方具体有何恩怨、前因后果又是如何的。
因为炮灰不会参与到那么深入的故事线里。
如果有复仇的除妖任务,那也是给正牌女主和男主共患难、增进感情用的。
那天晚上,箐遥真人说自己的仙器鬼音镖钉在了郎千夜的七寸上,桑洱就听得更糊涂了。
“谢家被灭门”与“谢持风遇到箐遥真人”这两件事之间,至少隔了几年时间。箐遥真人又怎么可能对上郎千夜,和后者扯上关系?
问过谢持风后,桑洱终于弄清了当年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