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干嘛?”沈兰和萧宁异口同声道。
“为何一脸大失所望的模样?”白至秦摸下巴,“我以前好歹也是名震京城、有口皆碑的纨绔,怎么自打到了味香园,就开始猫嫌狗不待见?”
萧宁一个闪身,胳膊已盘至白至秦脖颈,笑嘻嘻道:“说谁狗呢?劝你慎重答话。”
白至秦牛奶一般细滑白皙的皮肤,登时被勒出来红印,“我是说——”
眼光扫到沈兰,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白至秦顿时一个激灵,“我是说小……”
“嗯?”萧宁的力道,更重了些。
“嗨,我是说小时候,也曾经被人这么嫌弃过。太叫人怀念了。”白至秦假惺惺地抹起泪来。
萧宁倒是很好奇:“看来你对自己一直有很大的误解。你身边人,可能不止小时候。”
沈兰看二人又要拌嘴,便劝道:“得了,说正事吧。”
白至秦朝萧宁点头,神色并无波澜:“有些道理。不过总比现在当面就被人嫌弃好。”说着便转向沈兰,“兰姐,你们方才,在商量什么?”
沈兰沉思:“这关系到咱们店能否长足发展,重大且紧急。故而待会中午吃饭时,我一块说。”
白至秦凝噎:“合着就这么个紧急法?”
沈兰拉着白至秦衣袖下楼去,身后传来萧宁贱兮兮的声音:“哎,兰姐,我说的再考虑考虑!过时不候!”
“哪凉快哪呆着去。”沈兰头也不回地下楼去。
*
饭点。
白至秦扫地,萧宁帮着小蕙收拾碗筷,几人坐于桌前。
沈兰拿上她做的糖葫芦,哄小孩似的一根一根发下去。还剩下一根,她随手放在桌上。
一盘素菜格外显眼。
小蕙不以为然,夹了一块藕片放到沈兰碗中。
白至秦咬了咬筷子口,“兰姐,是不是近来手头紧……我便说,若有用得着我的,切勿羞于开口。你好就是大家好。”
萧宁举手:“少爷,我看,怕是因为少了……”
“少了?少了什么?”白至秦困惑道。小蕙晶亮的眼睛,也看向他。
沈兰用筷子敲碗,笑道:“阿宁,是不是近来对我有些意见?若有用得着我的,切勿羞于开口。你好就是大家好。”
“……”
白至秦也不再挑三拣四。
虽说桌上这盘菜瞧起来颜色清丽,气味鲜美,但保不齐和他一样,中看,不大中用。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应该深深牢记一点——
可以不信沈兰这人,但永远不用怀疑她的手艺。
水中生长的莲藕带着池塘特有的清香,再配上有嚼劲的黑木耳,简直是天作之合,口感极其清脆,滋味之美妙,就像见证了一朵含苞的花朵绽放的过程。
白至秦从来不知道,一盘素材,也可以炒得如此有味道。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家厨子,究竟是如何浑水摸鱼进来的了。
但白至秦不知道,沈兰所做之菜,常常是挑拣着八大菜系,混合来。看哪个顺眼,便宠幸哪个。
而其中的很多菜,都是到了民国之后,才显现雏形。
第一次吃,大约总比吃久了的感觉,要好一些。
光是凭借新鲜感,便能在记忆中留下一席之地。
沈兰一直在品味自己的糖葫芦,不知道自己的手艺,与街上大爷,谁能略胜一筹。
她毕竟不是专业做菜的,专业管做菜的,还勉强凑活。但因为自己人菜瘾还大,对新事物的尝试与探索永不止步,所以各色菜式,都能半斤八两地做出来。
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这是沈兰最大的痛点,也许多次为此耿耿于怀。
一串糖葫芦还未吃完,便听见门口脚步轻动。
沈兰先转过头去,看见裴昭站在门口。如竹的身影与如墨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进她微微闪动的瞳孔中。
白至秦兴奋道:“阿昭怎么才回来,快来尝尝这道菜!”
萧宁戏谑道:“你没回来,都没开吃呢。”
裴昭先看低头吃饭的沈兰,颔首道:“兰姐……我来晚了。”
沈兰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无妨,权且当你休沐。自打咱们店开业以来,一直疲于奔命,我还没给你们过喘/息的机会。”
“当然,是因为你素来表现良好,我自然信得过。不像有些人,今日借故逃避劳动,回头便从月钱中扣去。”
白至秦傻乎乎地给裴昭递过去桌上的糖葫芦,“兰姐做的。”
裴昭诧异地看了沈兰一眼。小蕙迅速低下头,嘴唇微勾。
不过也只一瞬间,裴昭眼神便清明起来:“兰姐,今日郭杰,原来大有来头。”
“诶……什么来头?”白至秦捧着碗,边吃边凑过去问。
萧宁干眨眼睛:“阿昭,你是何时知晓?”渐渐喃喃道,“我为何不知道你知道……”
沈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萧宁,“原来不是平白闹事之人。你发现了什么,说来听听。”
裴昭嗓音冷冽,“首先,郭杰绝非这孩童的爹。且抛开他店中所作所为,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是庄先生告诉我的。他用了什么法子瞧出来,我并不清楚。只是他的话,却也有几分可信度。”
白至秦夹了口菜,扒了口饭,“哎阿昭,你快些告诉我,兰姐与这神医,到底是何关系?”
沈兰笑眯眯道:“他是我爹,可还满意?”
“……怪不得,非也,这样其实也说不通。”白至秦边吃边自己碎碎念。
小蕙凑在白至秦耳边,笑道:“少爷你别傻了,小姐那是唬你呢。”
白至秦自己还没怎么,抬头便看见萧宁威胁的神色,暗自纳闷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于是又低头吃饭。
裴昭继续说:“我给那孩子的药中,庄先生放了一味特殊药材,气味独特,极易追踪。因而我循着香气,找到了这孩子下落。”
“嗯?”白至秦道,“还有这种药材,我怎么闻不到?阿昭,你莫不是狗鼻子?”
说着便如释重负地看向萧宁,“看吧,自有归处,何必强求?”
裴昭轻笑:“这味药材,确须人方可闻见。”
沈兰偏头笑。
“因庄先生走得晚些,我去时,那孩子已然在做活了。他正是永丰酒楼中一杂役的孩子,一直随祖父祖母在家。因了母亲在城中,近日来方才来到。”
“永丰酒楼?”白至秦和小蕙异口同声。
二人惊呼的这一瞬间,沈兰脑海中也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只是去得太快,全然没捉住。
“继续说。”沈兰道。
“我是乔装打扮进去,故而未敢多做停留,只知此地定有猫腻。”裴昭道,“那郭杰,因中过‘清心针’,一时半会怕是清不下心来。
他接下来这几日,大约会将时日耗在搜寻解药之上。而我去之时,他还在酒楼上房中,并未离去。”
白至秦终于吃完,诚恳发问:“莫非这‘清心针’也可散发出奇异的味道,可供人追踪?”
“这倒不曾。”裴昭面无表情道。
“我听见了他的惨叫。”
“……”
“郭杰这人总不可能无故出现,”沈兰道,“你可知晓他来自何处?”
裴昭眉头轻皱,“他自言自己姓名为郭杰,可灵乐城中地界广泛,叫郭杰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可,最令人疑惑的,还是今日店中,竟无一人,识得此人。”
几人都在思忖,裴昭所言,的确没错。
这几日来,凡来味香园者,莫不成群结伴,或是附近居民。因古代鸡犬之声相闻,所以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而味香园又推行“拼团”,这措施推广得很不错,每日来拼团者众多,彼此之间定然相互认识。
可这郭杰,便像石头缝中蹦出来一样。
他只轻飘飘地带了并非自己亲生的孩童,其余,竟然一概不知,言语间也无半点透露。
沈兰问萧宁:“阿宁你呢?看见了什么?”
裴昭也望过去,萧宁看起来也陷入极度不可解的痛苦之中,方才招猫逗狗的悠闲劲儿也一扫而空。
“这说来便奇怪了。”萧宁道,“我跟在街上,明明看见郭杰让那孩子,把药材丢了。”
裴昭道:“这你倒不必担心,因为气味一沾染便不会轻易褪去,且味道持久。”
“我知道阿宁的考量。他是在说,事情并没有如此凑巧。”沈兰道,“你们两个把时间说一下。”
萧宁道:“我大约是巳时,未到正阳。”
裴昭道:“我是午时。”
萧宁补充:“我与阿昭,间隔大约是半个时辰。”
沈兰道:“萧宁在巳时在街上瞧见郭杰带着孩子扔了药材,从一条隐蔽的巷子深处进到永丰酒楼。而一个时辰过后,阿昭眼见为实,他在酒楼中瞧见了这位孩童,并且知晓,这孩子的身世与郭杰的具体位置。”
“阿昭言说他在酒楼上房,并且听见了他的惨叫。实话说,我并不怀疑阿昭过耳不忘的能力。”沈兰道,“可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凑巧,也太容易。”
“果真便是永丰酒楼老板,指使郭杰这人干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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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子过来^^
第35章
白至秦发表看法:“兰姐,我觉得倒也未必。毕竟郭杰二人,也许并不知道咱们这儿,有人跟踪。”
沈兰摇头,又点头,略有些苦笑:“不错。”
“又或者,郭杰只是单纯去吃个饭?”白至秦见无人反对,便大着胆子说起来。
小蕙先摇头:“这定然不是,因这孩子,毕竟从口中说出‘自己乃是这杂役之子’来。
既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这孩子所说,若是真的,那么郭杰便与这永丰酒楼脱不了干系;若不是真的,他小小年纪以言蒙骗,背后定然是大人指使,那么就需从长再议。”
白至秦挠头,忙道极是。
沈兰眼睛一亮:“阿昭,你是在何时听到那孩子说话的?”
裴昭道:“我进去于角落坐定片刻,才听闻那孩子声音响起来。”
“你如何乔装打扮?”
“嗯……是庄先生为我……”裴昭还没说完,萧宁便叫起来,“原来如此!”
白至秦和小蕙莫名其妙。
裴昭也会意,“原来是你!”二人相视一笑。
“庄先生尝道,自己为虚名所累,不堪重负,所求不过安生日子,故这街上的那家裁缝店,便是他开的。”
他说完,一片静默。
众人沉默片刻,白至秦道:“学好裁缝大法,走遍天下都不怕。”
裴昭笑道:“庄先生本意便是隐姓埋名,其实不常出来,也不大有人认识。今日叫出庄先生名号那人,便是裁缝店伙计。”
“……”
好家伙。人尽其才。
沈兰便戳白至秦:“敢问家父是如何请人出山?莫非早就知晓这神医,乃是在裁缝店高就?”
白至秦面色复杂道:“这等小事,我却也不甚清楚。莫非是我爹盗用神医名号,以达成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萧宁也笑:“我从永丰酒楼回来,便看见阿昭同神医将要离去,又见几位食客尾随而去,便亦起了兴致瞧你二人何处去。阿昭,我先在这跟你说句对不住——毕竟我今日错失面见神医良机,甚是悔恨。”
“这几位食客体力不支,很快便被甩到身后,我倒还算游刃有余。没想到在你二人将要进门之时,我却大意,差点重蹈坏人覆辙,中那‘清心之针。’眼见被发现,我大失所望,便也回来了。”
沈兰道:“你虽更衣,今日在店中,也戴着我所制口罩。但这孩子见过你,定然认得出你。”
其余几人点头,唯独裴昭困惑不解:“这是为何?”
“你的眼睛,很亮。”沈兰偏开头,略有些不自然。
小蕙皱眉道:“小姐,会不会郭杰他根本不知道,阿宁去跟踪他了呢?”
沈兰道:“所言极是。萧宁这几日来,一直在厨房中,未曾露面。今日又被我推至楼上,想他决计认不出。”
她说:“我已知晓,永丰酒楼,与咱们没关系。晚间,咱们几个亲自去一趟酒楼,你们便知。”
白至秦哀嚎道:“兰姐,情况重大且紧急,不大好卖关子吧?”
萧宁道:“既如此,究竟是谁,要与我们绕这么大一圈子,如此大费周章呢?”
沈兰微笑脸:“自然是,老朋友。”
*
下午,几人照旧在自己岗位上忙碌着,只是都有些神思不属。
晚间,沈兰查看了一下系统进度,汉堡和炸鸡两个板块,都已经亮了起来,只有零星几个还暗着。饮品和甜点两个板块,却还差点意思。
左右也要吃,她须得加快进度,这样,也能解锁一些新功能。
这几日来,店面经营已经步入正轨,沈兰刚开始来到时,吊着的一口气已经松下去不少,此刻的状态正适宜且惬意。
她调出牛奶,倒入奶锅中,磕三个鸡蛋,搅拌均匀。接着,打开奶锅开关,加热。
香气很快溢出来。沈兰很喜欢奶香味,觉得是小孩子独有的气息。
沈兰用手触摸提前拿出的黄油,此刻已经变得柔软。
便把麻薯倒入奶锅中,和刚才的蛋奶液混合在一起,形成固体态。加入黄油,一起揉搓。
沈兰拿起一次性手套,就开始用手疯狂抓、揉、按、搓,这功力,不练鹰抓功可惜了。
等到表面光滑之后,撒上黑芝麻,再团成团状。掰开,滚圆,洒上点水。调好温度,放入烤炉。
沈兰很爱吃麻薯,以前做过几次,每次做出来,都跟石头蛋似的,摔都摔不烂,一直都跟成功他母亲亲切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