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勺揣起了骨笛, 叉着腰, 看着晕厥的鬼差。
片刻后,婴勺看着悬河里倒映着的自己以假乱真的青色鬼脸, 再将河水里头那真正的鬼脸往底下摁了摁,嫌弃地将骨笛在水里涮了涮,然后站起身来,一边走, 一边轻轻地吹响了。
****
长渊在拿走鬼差的笛子之前,就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亲自尝试了之后, 便完全确定了。
在“这丫头挺机灵”的欣慰之情下, 他将鬼差定住身形,扔进了悬河里, 将笛子洗干净并在衣服上擦拭完毕, 引了风替自己吹笛。
虽然笛声五音不全四处漏风,但那些方才还短暂地迷惑了片刻的亡魂,却也跟了上来,跟着他, 向第一声响笛的来源处靠拢。
****
婴勺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劲往上飞,却都没有摸到冥河的半片水花。
这从枉死城上空经过的冥河,连通灵界、什刹海和无数凡界,如果她能顺利进入冥河, 就能从这枉死城中离开。
然而她现在怀疑这冥河是人画上去的,虽然一刻不停地流动,里面无数魂灵星星点点,却仿佛只是恰好落入枉死城的倒影——她觉得自己已经飞出了天宫三十三重天的距离,却压根摸不着。
婴勺怀着极度沮丧的心情落回地面,蹲在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完了将眼睛从胳膊肘中挪出来,谁知看见了跟前两尺外站着的一双脚。
那脚上拴着锁链。
婴勺盯着那锁链,嘴角虚伪地弯起,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抬起头,与鬼差对视,举起笛子,打了个招呼。
鬼差依旧盯着她。
婴勺没动。
鬼差抬起了脚步。
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婴勺等到那鬼差带着的最后一个亡魂都从自己身边走过,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她回头看那越走越远的鬼差,抛了抛手里的骨笛。
还真有用。
她将目光投向四方。
哪里都是路,没有任何阻碍,然而哪里都是阻碍。
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指引。
婴勺掏出怀里的如意指。
这里头还嵌着白檀的发丝。
这根发丝,是当初白檀在极涡中给她引路,二人一同摔倒时,她从白檀头上拽下来的。当时她对白檀的身份已经产生怀疑,留了这么一手。
她见白檀总在顾惜所在的凡世周边转悠,觉得此人或许与顾惜成魔有什么关联,因此原本是想要找他问长渊心脏的下落,谁知话没问出来,现在她自己还进了这么个鬼地方。
璧城主的如意指即便在枉死城仍旧发挥着作用,只是它虽然发着微弱的光,却丝毫指不出方向。
显然白檀不在枉死城。
而且距离太远,如意指也无法根据白檀的所在为她指出方向。
婴勺有些想揍人。
这鬼地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她把白檀的发丝从如意指中取出来。
在自己身上掏了掏。
在进鬼界之前,为了最大程度上避免被朽翁发现破绽,弦歌取了一段他自己的头发给婴勺带在身上,让她的魔气尽量逼真一些。
婴勺在自己腰带里找到了。
幸好没丢。
她将那一小段束起来的发丝嵌入了如意指。
谁知,亮了。
婴勺豁地站了起来,睁大了眼。
如意指热得烫手,亮光明确地指出,这头发的主人,就在枉死城。
****
弦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罗织一起,把烺樽从地窖中搬了出来。
“你这阵子去哪里了,陛下是不是在偷偷策划什么,不告诉我们?”罗织怕刮花自己指甲上的蔻丹,半点力气都不愿意出,就靠在旁边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