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尊共用身体的日子——谈树
时间:2022-04-15 07:21:13

  长渊低头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有些愣怔。

  婴勺已然退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婴勺问。

  长渊低着头弯了一下嘴角,放下手,抬眼看向她。

  婴勺心里一寒。

  这才是魔尊的眼神。

  她想起自己早年最讨厌他这个神态,表面看上去温和有礼,与世无争,实则将眼中一切皆视为玩物,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是六界人所共知的魔尊。

  “你师父挂念着你,托我寻了好几回。”长渊开口。

  他身量颀长,说话时并未因对方的身高而放低下颌,而是略垂了眼皮看她,如同长辈对晚辈的教导,虽然说的是关心的话,婴勺却只在其中看到了傲慢。

  若放在三百年前,她或许会质问,为何挂念我的只有师父,为何不是你自己主动来寻我。

  但时过境迁,婴勺做不出任何反应,最终仅冷笑一声。

  胸口仍是疼。

  长渊弯下身,捡起被遗弃在地上的红盖头,看了两眼,掀了眼皮:“你为何在此处?”

  “这听着像是我该问的。”婴勺看了眼桌上的红蜡烛,“找人成亲?魔尊好兴致啊。”

  “我来找人。”长渊不愿多解释,道,“恰好在此遇见你,与我回洛檀洲,见一见曦和,她挂念你都要挂出心病——”

  “师父我自然会去见,用不着你管。”婴勺快速打断他的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问,“你多久没见我了?”

  长渊愣了一下。

  “不记得了吧。”婴勺轻笑了一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不过随便找了找,发现没有踪影,就放弃了,说不定还劝师父不用再操心,那小讹兽顽劣惯了,说不定哪天就从什么犄角旮旯儿里冒出来——看,我说中了,可你哪怕想一想,它或许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长渊皱了皱眉,似是不能理解她如此激动的原因:“你……”

  “我不生气,我也不激动,我就是好奇问问你。”婴勺看着他,再问了一遍,“我们多久没见了?”

  长渊依稀记得上一次婴勺来找他,好像是在他准备闭关的时候。

  在那之前,婴勺也找了他一两回,那时他觉得有些奇怪,这讹兽小王姬从前惯看他不顺眼的,怎的忽然变得黏人起来。他觉得少年人的情窦初开挺不靠谱,尤其对待婴勺这种从小看着长大的,得慎重些,于是晾了她一阵子,婴勺便挺长一段时间没再来过魔界,直到他开始闭关的那一日。

  当时他才从鬼界回来,受了些小伤,准备闭关。唐闻在炉鼎外向他传音,说曦和的弟子婴勺有急事要见他。他知道她从来就没什么正经事,何况自从婴勺表露出动心的迹象以来,曦和对他始终不假辞色,显然十分不赞同这段关系,正巧他也没那个意思,于是便让唐闻将婴勺打发走了。

  自那之后,她就不见了。

  长渊其实有些记不得上一回与婴勺见面是什么时候。

  但他记得自己闭关的时间。

  他本不必回答婴勺的问题,但望着她此刻的神色,觉得自己还是回答一下比较好:“三百年。”

  “真短呐。”婴勺微微弯着唇角,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略仰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魔尊贵人事忙,区区三百年,眨眼的工夫,想来记不起我一个小角色,可对我来说——”

  长渊蓦地一震,面色凝固。

  嘴角的弧度传染至眼角,婴勺松开手,雪白的刀柄留在魔尊的胸口,她往后退回一步,双眼中透出霜雪般的冰冷:“——已经三千年了。”

  婚房的窗户骤然大开,结界溃散,腊月深夜的寒风猛然灌入室内,吹得“囍”字窗花飞颤,临时用来做窗帘的破旧红布在狂风中乱舞。

  婴勺轻盈地跃出窗外,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

  风声呼啸,穿行在山林间,仿佛鬼哭。

  长渊微微弯下身,抬起手,缓慢地拔出胸口那把刀。

  那是用雪短暂凝成的匕首——她在第一次打破结界时便准备好了,在意识到他来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要捅他一刀。

  捅在心脏的位置,真准。

  长渊松开冰冷的匕首,坚硬的雪在进出温暖的人体后已经开始融化。

  他没有出声。手里还捏着那曾经被婴勺丢在地上的红盖头,他低头看了一眼,再一次丢开。

  屋外的风呼啸着卷起飘零的红盖头,掠过桌面的烛火。金色的火焰点燃了锦缎的一角,徐徐蔓延,落于地面烧成灰烬。

  屋中已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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