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笑了一下,让侍女将窗帘拉好,把她们遣了出去,自己在床边的小榻卧下。
弦歌没有回来通报,说明没有抓到那个叫“白檀”的。
不过抓不抓得到已经没有意义了。
今日此人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太多东西,足以改变他的很多决定。
血海。
他侧头看了一眼婴勺的睡颜。
正巧,他也准备去走一趟。
……
…………
陶奉抹掉脸上的血,才把铜钟收起来,就收到了罗织带来的消息。
“回来了?太好了。”他一连提了好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她人在哪里?”
罗织蹲在山顶,揪了旁边的草叶擦自己鞋面上沾着的绿血:“和陛下在一起,在王都。”
“你们陛下……”
罗织:“我们陛下是个负心汉,你家元婴是个缺心眼儿,正好一对。”
陶奉:“等你们接替的人来了,我要回去看看她。”
罗织道:“我们也不想辛苦你太久,这不是唐闻那龟孙叛变了么,借人手一用。人应该很快就来了。”
陶奉:“你们到现在都不清楚唐闻叛变的原因吗?”
数日前,陶奉接受长渊的请求,才刚来到龙肩,准备帮魔界平叛,原本作为主将之一的唐闻便出现在了敌阵,同时还带走了一小半精锐。幸好罗织提前收到了弦歌的警告,早有准备,不至于太狼狈,却也将防线向后撤了数里。
那一日双方杀红了眼,龙肩黑色的地火都快被染红。唐闻避开了锋芒,一直缩在阵后,没有直接和罗织交手,不然以罗织那一日的怒火,估计要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罗织:“知道原因有何用?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的。”
陶奉打仗也打了很多年,对于他们这种分明早有防备却依旧将权力外放的做法感到很疑惑,道:“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既然明知道他信不过,为何要给他那么大的权力?”
罗织擦完了一只鞋,换到另一只鞋:“我只是看他不顺眼,没说他信不过,这话是陛下说的。而且是前几日才通过弦歌跟我说的。陛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也很难做这种判断。你说得没错,唐闻跟我们在一块儿确实很多年了,得有……”她掰着指头,“得有两万多年了。”
陶奉:“就是说,你们陛下当上魔尊之后,他基本就已经和你们在一起了。”
“没错,但那之前他也对别人效命。”罗织道,“刑旸死了之后,魔界五分天下,其中三位魔君是结拜兄弟,分别是我们家陛下,秦烛和唐不周。他们三个原本说好了先一致对外,但唐不周动了心思,杀了秦烛,差点也杀了我们陛下,最后被我们陛下反杀。”
“那唐闻……”
“唐闻原本是唐不周的属下,在唐不周快要败亡的时候投过来的。”罗织抬起头,扬着眉道,“难道你们四境轮里的人都忠贞不二?改换门庭的一律坑杀?”
陶奉:“他既然在交战时便投效,且这么多年忠于魔尊,那么此事应该与他的旧主无关。或许他被人捏住了把柄,或许看到了新的机会。”
罗织:“管他什么呢,反正我要他的命。”
陶奉望了一眼罗织。
她亲手带大的一位小魔将因叛乱而死,那一日他亲眼看见罗织浑身浴血,削了几百颗头颅。
陶奉在四境轮里都没怎么见到过削人脑袋削得如此干净利落训练有素的,问了才知道罗织在凡界生前便是位女将军。
“我听说,魔都会把自己的心脏藏起来,只要藏起了心脏,就没有人能彻底杀死你们。”陶奉道。
“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做的。”罗织道,“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与其将心脏放在随时可能被别人暗刀捅穿的地方,不如就让它待在原位。比如我,我的心脏就在这里。”
罗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陶奉点点头:“有理。”
“而且并不是说留着心脏就一定能有第二条命的。光凭一个心脏要重新做出一个魔来,是非常难的一件事,首先你得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同时这个人还得花很大的力气去帮你找合适的身体,并且花成千上万年把你重新养回来。这三条里的任何一条都很难做到,何况加在一起。”罗织丢掉手里的叶子,“你看,刑旸死了三万年了,当初他那么多追随者,不乏愿意花一辈子帮他复生的,可他不是到现在还没动静么?”
陶奉想了想。
他想到了风神刀连卓,此人当初也是四境轮中了不得的魔,他的心脏也并不在自己的胸腔里,但还是被婴勺杀死了。
连卓死后,陶奉和婴勺花了挺多精力打听他心脏的下落,传闻说他的心脏其实放在玉无更那里,但就陶奉先前所看到的玉无更和连卓打打杀杀的样子,那传闻多半不可信。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被托付的那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托付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