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已经在地上生了火:“过来暖暖。”
婴勺冻得牙关打颤,这回倒是没唱反调,老老实实地捂着自己在火堆边坐下了。
长渊支起一道结界把二人罩在里面,隔绝了黎明时的风,尽量收住火堆的温度,看着另一个自己坐在旁边,看了她好几眼:“这么看着你,还挺新鲜。”
婴勺搓着手,紧靠着火堆,一时半刻还没法说话,自行召出了火焰,绕在身边烘衣裳。
长渊看她冻得不轻,皱了皱眉:“出来不就行了。”
婴勺僵硬地瞥他一眼。
长渊没领会到她的意思。
婴勺觉得他脑子不好使,于是简短地解释:“出不来。”
长渊反应了一会儿,高高地扬起了眉:“原因?”
“要是知道我就出来了。”婴勺声音都在发抖,“娘的,我最讨厌冷了。”
长渊当然知道她讨厌冷,往年冬天她都窝在洛檀洲不回西南荒,于是脱下了自己的衣裳给她披着。
婴勺抬了一下眼。
“怪稀奇的,就像对着我的兄弟说话。”长渊道,“所以你这段日子都住在我的凡身里,昨夜才用这凡身与青鬼做了交易?”
“还有前夜,莫名其妙被你拖出去成了个亲。”婴勺咬着牙,“我就没过过一天太平日子,怎么天天都能碰见你。”
“若是没碰见我,你今夜哪有这么容易出来。”长渊道。
“你把红线解开。”婴勺耿耿于怀。
长渊低头看了一眼。红线虽然已经看不见了,却必然还连在他们二人之间。
他道:“我原本找的妄婆,成亲是为了把她召来,谁知你半路杀出来,坏了我的事。”
婴勺:“挡了你的姻缘是吧,我还给你啊。谁稀罕似的。”
长渊:“妄婆是他人的执念,不算妖不算鬼,一旦青鬼身死,她也会跟着消散。那鬼娶亲是凡人修道者的法术,这种姻缘契约于她而言根本不作数。”
婴勺听出了味道:“那对什么作数?”
“譬如刚死的新鬼,活着的凡人,还有你这样的——”长渊点了点她,“生魂。”
婴勺越听越不对:“那要怎么解开?”
长渊没说话。
“你别跟我说解不开吧!”婴勺炸了毛,腰板挺得老直,“我俩以后难道要牵着这玩意儿招摇过市?”
长渊从容不迫地道:“你急什么,你如今还困在这身体里出不来,这才是当务之急。”
“那也是我急,跟你有什么关系?”
长渊道:“这身体我有用,你赖在里头碍事。”
婴勺双手一抱膝,下巴搁在手臂上:“那我不出来了。”
长渊看着她用顾惜的身体做这个模样,觉得脑仁疼:“你在这里还有其他事要办么?”
婴勺:“你能不能先把我搞出来?”
“若我动手,你恐怕要吃点苦头。回魔界找弦歌帮你,他在这方面有经验。”
“弦歌那么老实一个人,有才有貌的,怎么就跟了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法力使得出来么?”
“你这个身体什么水平你自己不知道?还——”婴勺话说一半,便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她大怒,“你讲不讲道理,我要唔唔唔唔唔唔!”
长渊把她的嘴也给封上了。
他的耳边听见了轮回台转动的声音,和他第一次被拉回去之前一样。
他瞥了一眼婴勺:“话太多。”
婴勺对他投以怒视,然后感到身体倏地悬空,被卷入不知何处。天旋地转间,她感受到自己的后脖子被人捏住,她的脑子晕成一团浆糊,这触感和力道却惊人的熟悉——从小到大长渊都是这样拎她的,捏着她跟捏只猫似的,提了就走,就算变成了人形也没把她当人看。
婴勺呕得眼中含泪,被捆着无力反抗,心中抓狂:她以前真的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种人渣?
时光飞转。
新鲜的什刹海的气味涌入鼻端,紧接着是那独属于天界广袤云海的味道,清新纯净,有风。
婴勺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