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官云应诺。
马否惊喜交加:“大人可是帮了下官了,下官家里头正愁揭不开锅,上官大人,您给咱说说哪个行当去了飞戎那边更挣钱……”
马否这话发自肺腑,认可自己的上官难寻,带着下属一起挣钱的上官更难寻。
难得崔阳没说什么。
待两人走后,崔阳留下来。
谢玉:“……”
不过谢玉以为崔阳会是一套冠冕堂皇的义正言辞,结果崔阳的第一句就是:“大人,汉王府的商队不合规矩。”
哦,哦,崔阳倒也并非她以为的坚定如铁。
谢玉颔首:“所以本官才要上官家里弄个商队,多派些人手,出了并州,或许会有所得。”
崔阳眼中灿亮:“下官明白了。”
并州是汉王所辖,并不易查探,暗中派出密探在外探寻,方事半功倍。
“辛苦崔大人。”谢玉道。
崔阳也看出来了。
既有新任并州刺史发话,下面的官员可就不客气了。
一时间并州的商队多如牛毛。
节度使崔博,观察使王观听了各自一笑,只当做是这位谢大人想要在并州舒展一下翅膀。
可汉王府有人怒了。
“二公子,那个谢玉谢大人太恨恶,本来咱们的生意都成了,城中突然的又多出来十多支商队,说是每个商队都弄不了多少铁器酒水,可积少成多啊,咱们不得不低了价钱……”
“可恶,可恶!”
姜宏再次把桌上的笔墨纸砚甩到了地上,仰头大吼:“谢玉,害我财路,我跟你不共戴天!”
第70章
似有浓情
刺史府,谢玉揉了揉耳朵。
耳朵痒……
有人在说她坏话。
不过一定是不重要的人,刚才揉了一下就没事了。
“大人,节度使文书。”
这边崔阳亲自把文书送来。
文书没有封口,并非密件。
谢玉看了眼崔阳,崔阳神色不变。
果然在她之前崔阳就看过了。
这个下官,不听话。
谢玉肺腑了句,打开,看到文书上的内容,谢玉眼睛豁然睁大。
这,这完全没想到啊!
“大人以为如何?”崔阳目光灼亮。
“可有先例?”谢玉问。
崔阳道:“世子经考后在各部衙门待了不过半个月就去了兵备武营,二公子待的时候长一些,三个月,现在二公子主理粮备军务,三公子待了一个月,现下主「礼」。”
也就是说汉王府的三位公子除了三公子在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礼仪礼节事务,那两位的精力都在军务上,内政衙门就是打了个转,权当过度。
现在公文上说那位四公子才学卓越,也来了,或许还是来打个转。
“就按照先例吧。”谢玉道。
崔阳脸色陡然而肃:“大人,既是经考学子,又当卓越之才,理应为国效力,何能匆匆过客,这是把国朝衙门当做什么!”
哎呀,一时不查被撅了啊!
谢玉肃然正色,亦是道貌岸然:“既是为国选才,当然要以国法为重,虽本官与四公子早有旧识,但国法当前,绝不会容私。”
崔阳眼中一闪,亮如灿艳。
随后官袍涟摆,双膝跪地,双袖抬起,行大礼。谢玉额角抖了抖。
这个熟悉的操作。
因为她说了句会「秉公」,就这么服气呢!
也不知道原来的那几位王府公子在衙门都干了啥。
谢玉又看向手头公文上「民生政务」这四个字。
这是冲着她来的。
崔阳还有下面一众官员不知道,只以为谢玉无党无偏。
姜晟也以为谢玉秉公无私。
经考卓越独占,父亲应了他所求,委他所学民生政务。
刺史府正是主理并州城。
姜晟以为能得谢兄所助,可到了刺史府后根本就没见到谢兄。
由官员引入内,换上官袍,接引事务,而后就是一叠又一叠的公务。
所经所见官员有面无表情,有谄媚而笑,也有无奈小心,但都流露出同一个意思:事情很多,公务不少,他们也都是奉命,还请四公子不要难为。
姜晟坦然接过。
来之前也想过谢兄大公无私,可没曾想竟是这般的公正公平。
多少有些不舒服。
直到日落西陲,谢兄身边的小玖过来说:“半个时辰后,我家大人下衙,姜大人可能同行?”
“可!”姜晟欣然。
一日辛苦之下的腰酸背痛一下子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姜晟坐到了谢玉的车上。
车内烛火跳动,大红的官袍映衬,官威使然,又不乏潇洒临风,正又是翩翩君子。可偏偏在车帘落下车外春风袭过时,姜晟的眼前却是浮现出另一位谢兄。
宽松长衫,半笼半遮,长发潋滟散开若丝,眉目深浓,长眸涟漪,似有浓情……
第71章
起名白露
姜晟深吸了口气,再抬眸,面前还是谢兄的雅人至深。
还有谢兄相问:“今日觉得如何?”
“收获良多,民生政务繁重繁杂,虽看似无关,隐隐间又觉有牵连,若细细琢磨,抽丝剥茧之下必有所得。”姜晟强定心神。
谢玉看到刚上车的时候姜晟走神,但谢玉以为是姜晟太累。
这一天她没去看姜晟,可姜晟这一整天干了什么,她心里有数。
很辛苦,很不错!
不愧是主角,看了一天就能看出那么多的弯弯绕。
谢玉把早就备好的卷宗放到桌上。
“这是我与二弟准备的,可尽快使二弟熟悉事务。”
“多谢贤兄。”
姜晟喜悦,他就知道谢兄不会见死不救。
而后谢玉又提到了刺史府中的几个人,尤其是上官云,崔阳,马否。
日后都是姜晟的左膀右臂,还是提前给他透透风。
姜晟也听的认真,直到车马摇晃到了汉王府门口。
“明天见。”谢玉摆着手笑道。
寻常文人相交并不会言语的字句从谢兄的口中说出来,姜晟微微一怔,眼前片刻恍惚中,谢兄的模样突又变成了曾经那一刻的巧笑盼兮。
他在想什么!
姜晟掐住手心,再抬眼,谢兄的车子已经驶离。
姜晟哑然失笑。
真是,他还有要紧的话没说呢。
父亲为贺,给了他一匹白马,他给那匹白马起名白露。
谢玉在府衙中对姜晟的严格,还有亲自送到汉王府门口一事,不消多时,并州城都知道了。
汉王点了点头,开始摆弄新弄来的花草。
王观观察使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崔博节度使摸着脑袋哈哈一笑:“姓谢的,可以啊!”
汉王世子姜堰吟喃:“有意思……”
二公子姜宏抱着美人儿不屑嘲讽:“都是假的,假仁假义。”
三公子姜庄照旧玩耍,偶尔经过辰轩别院看到姜晟在灯下翻阅,没有打扰就走了,只感慨了句:“谢大人太不地道了,得亏了我没赶上。”
上官云马否听后,继续各干各的。
崔阳停顿了下,脑中一瞬闪过莫不是他看错了人?只是随后又散去。
他相信自己为官这些年还是有几分眼力。
果然,而后的日子里,谢大人再也没有同那位四公子一起回转。
崔阳欣慰……
谢玉却开始纳闷。
姜晟学的很认真,偶然间她经过时都能看到姜晟询问请教官员。
上官云马否不止一次的说过姜晟的用心。
崔阳听了也没撅。
可她也能帮姜晟啊!
她再让小玖去请姜晟同行,姜晟说要研究卷宗,推托着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她?
先前没发生什么事儿啊,怎么这么突然!
谢玉百思不得其解。
吃饭的时候也在想,结果小玖发现了。
“主子,您在愁什么?”小玖问。
谢玉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小玖忸怩:“前阵子小的跟在主子身边,眼瞧着主子手下的官员厉害的不得了,尤其是那位马大人,小的拍马也赶不上,可明明小的才是主子的人,那时候小的就跟主子一样,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怎么才能稳住位子。后来小的明白了,把马大人的本事学到手不就成了吗,嘿嘿……”
谢玉眼角抖动。
这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
“告诉管家,派人把小柒接来。”谢玉轻飘飘道。
小玖愣了愣:“主子,您不是说大老远的就不让小柒奔波吗?”
“哦,她比你乖。”谢玉微笑。
小玖:“……”
怎么位子还是不保呢!
第72章
她会过河拆桥的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从指缝间溜走。
七日转眼……
府衙之内,谢玉唤了姜晟前来。
“下官见过刺史大人。”姜晟行礼一丝不苟。
谢玉笑容满面,就好像最常见的慈祥上官:“这几日姜大人学识的如何?”
姜晟道:“回刺史大人,收获颇多。”
“这便好,稍许你与本官外巡。”谢玉道。
“是!”
“换上便服。”谢玉叮嘱。
“是。”姜晟又是领命。
外巡就是便衣巡视,一般百姓有什么冤屈会往衙门上告,但身为父母官总不能就待在府衙里等,寻常县令御史之余闲暇便便衣巡街,要么偷偷上书,要么当场义愤填膺,谢玉堂堂官四品刺史就有些大材小用,但有姜晟现如今身居的九品官位来看,又是情理之中。
两人穿着寻常的棉衣长袍,本就俊秀非常的面容失色不少,但仍一表人才。
走在街上还是会惹人注目。
府衙后门早就停着一辆车马,是从老百姓家里租赁来的,赶车的也是老百姓,只是不知道上车的两位是谁。
车子动起来。
车内简陋,没有茶点矮桌,只有谢玉姜晟两人。
狭小的只能面对面。
姜晟笑容温和得体,就好像前几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谢玉也笑意盈盈,亦是恍若无事。
只是心里早就骂开了。
渣!现在是渣!
当了皇帝就是渣龙!
身边有了能使唤的人就忘了她了?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千钧一发的把他救了?如果不是她,现在还有你大金子一条命在?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
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等她过了河,看她怎么拆桥来着!
谢玉轻轻的哼了声,看向车窗外。
车内狭窄,谢玉声音再低,姜晟也听得到,姜晟轻咳:“谢兄,其实——”
“下衙之后再论私事。”谢玉头也不回,声随清风浮来,隐隐寒凉。
姜晟一滞,轻轻垂首。
“是……”
这一声低哑近乎无声。
听在谢玉的耳朵里轻轻柔柔,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佯装看着车窗外面人来人往实际上在盯着里面这人如何反应的谢玉眼角微抖。
装什么装!
可心头的火气还是不自觉的散消。
姜晟看到谢玉微微勾起的嘴角,眼中微闪,嘴角也轻轻的弯起来。
心头某处就像是小狸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下,没有伤,只痒的厉害。
车子行驶到了主道上,百姓络绎,官吏行走,热闹不绝,更多的是一队队的商队,呼朋唤友的聚集交易着往西,往北方向走。
车内姜晟脸色渐渐深凝。
窗外风景一掠而过,但他还是看到了商队中的一个人,那个人曾出现在姜宏的院子里,虽只是一瞥,但记忆犹新——那人嘴角有颗痣。
现在他穿着飞戎的衣服,嘴里大呼的也是飞戎的话语,乍然一看就是个飞戎人。
姜晟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飞戎人,但这些时日他看了不少卷宗,抽丝剥茧之下察觉到姜宏和飞戎的生意做的太刻意的隐秘。
在自家的地方还如此,必有内情。
姜晟目光停留所在,谢玉也看到了,还知道姜晟看到的那人是哪个。
姜晟看到的是人,她看到的是人头顶上的蓝——敌探。
第73章
听天由命
“认得?”谢玉问。
姜晟点头:“在二哥院子里见过。”
谢玉明白了。
飞戎的探子。
“回去之后告诉崔大人,崔大人知道该怎么做。”谢玉道。
姜晟瞳孔微微一缩。
谢兄他早就盯着王府了?
不,是盯着二哥。
谢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都对我下了手,我能当成没看到吗?”肯定不能。
姜晟颔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谢玉就在对面,自然感觉得到。
哼,知道我多么斤斤计较了吧!
车马徐徐,商队转眼而过。
拐过街角,正看到衙门的衙役拿着告示贴到告示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