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堇不满地撅起嘴,季言安忙道:“既然崔公子冲着裴姑娘而来,想必是下定决心,此生留在南离了。”
对啊,既然留在南离,自然可以接裴大儒衣钵。
“再说,南离和西巽,虽然不同国度,但是三百余年来,都无战事,算是友邦,两国一直通婚通商,友好往来。不然,今日落霞文会也不会来那几个西巽举子了。”
李堇点头……
季言安问道:“你是打算让崔公子让我一筹?”
李堇不答,反问道:“以你的行事,明知崔公子是拦路虎,你当不会没有动作才是?”
她的季言安,可不是老好人。
季言安叹了口气,“不是你相公我突然良善了。而是,崔公子帮了我一次,我季言安自认不是善人,但也不能恩将仇报。”
若是两人没有交集,季言安察觉崔敬一是劲敌,肯定早就设法算计他了。
偏偏,上次林惊风栽赃他时,崔敬一出面替他作证解围。
他如今若再对付崔敬一,与畜生何异?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季言安一向走一步想十步,应当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才是。
“我本来的想法是,设法让裴大儒此次,收两名弟子。”
李堇恍然大悟,对啊,裴大儒又不是程序,只能遵守规则收一名弟子。
若是有他满意的两个举子都文采斐然,放弃谁都不舍,裴大儒自然会都收入门下。
不得不说,她的眼界,确实不如季言安。
“那,我还让裴小姐约崔公子见一面吗?”
“你还是和他谈谈吧,确认下他要什么不要什么,省得你日后心难安。”
季言安看着李堇,眼底满是温柔。
“那我们是奔着让崔公子相让使劲,还是奔着让裴大儒收两个弟子使劲?”
如果可以,李堇也不希望去争夺崔公子的东西。
她心难安……
“双管齐下,无须多想,我们只要确定,崔公子要什么就可以。”
李堇点头……
“明日就不要约梅林了,太过打眼,你来给我送午膳吧!”
“好……”
看着季言安又埋头翻书,李堇看着他的侧脸,发起呆来。
其实,她也想问季言安,会不会像崔敬一一样,为了裴清清,远离故土。
但是,李堇没有问。
季言安和她的感情基础太薄弱了。
他们之间,有他和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之情。
有婚约的约束。
但是,唯独男女之情,太过薄弱。
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深情?
崔敬一和裴清清,是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情分。
她对季言安,是陪她长大八年的眷念。
季言安对她,才堪堪数月。
她又怎么能去强求。
其实,李堇很庆幸。
庆幸原主并不喜欢季言安,庆幸这么多年,由于原主的反感,季言安一直和她保持继续。
两人并无男女之情,让李堇松了口气。
只要季言安的心,不曾住过人,她就能,慢慢住进去,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他心里眼里,一定都会是她。
哪怕如今,季言安还未对她完全倾心,她也有自信,她在他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这就足够了。
次日,李堇带着青叶和般可,提着一篮子吃食,在书楼附近,碰上了裴清清。
“裴小姐,我正好要去书楼给相公送饭,要不要一起,我今天做了好多好吃了,你尝尝?”
裴清清立即应下,“堇娘请吃饭,自然要去的。正好我也做了些好吃了,堇娘也尝尝。”
两人并肩进了书楼附近的院子,找了一处暖阁坐下。
书楼外,季言安正在邀请崔敬一。
“崔公子,可要一起用午膳?”
“自无不可。”
一切都那么自然,外人看了都不以为奇,谁也看不出,这四人早就通过气了。
“弟妹好……”
崔敬一比季言安虚长一岁,今年十九,就称了李堇一声弟妹。
“见过崔公子,崔公子尝尝我和……的手艺……”
崔敬一知道李堇说的是隔壁桌的裴清清,视线投到意中人身上,两人相视一笑,又极快的收回。
“还未感谢弟妹前日为我解围。”
“崔公子不必太过客气,我也是为了帮清清,那日,我还不识得崔公子呢。”
崔敬一摇头不赞同,“帮清清,自然便是帮我。更何况,弟妹确实帮了我。”
两人短暂的寒暄之后,李堇便进入了正题。
“敢问崔公子,此行,是为了拜师还是娶妻?”
李堇这直白的话炸得崔敬一一脸懵,邻桌侧对着他们的裴清清俏脸通红,急急地换个位置,背对着他们。
就连季言安持筷的手,也顿了顿。
他家堇娘啊,真是可爱得紧。
崔敬一转头又想看裴清清,结果就看到意中人纤细的背影。
回过头来看着李堇,默了默。
昨夜,清清让人给他送了信来,说季言安的娘子有办法让他们在一起,再不伤害所有人的情况下。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这么多年,他相信,裴大儒是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的。
特别是,这几年,他越发勤快地往落霞山跑。
只是裴大儒一直不肯松口。
他也知道,裴大儒并不是对他不满,只是不舍得也不放心爱女远嫁。
所以,此次来前一夜,他和祖父促膝长谈至天明。
祖父说,他有那么多堂兄弟,都很优秀,崔家的兴旺,不系在他身上。
祖父说,若真的那么喜欢,就去吧。
有空,带妻儿回家看看他们,一样的。
他有很多孙子,不差他一个。
他爹娘有三个儿子,不是非他不可。
他在告别家人之时,就下定了决心。
此生,他愿长居南离。
能与意中人长相守,哪里不是家?
再说,裴大儒只是希望女儿长居眼前,又不是不让他们回西巽崔家探亲。
但是,清清还不知道,他已经有此决定。
他怕清清知道了,会内疚会不安,所以一直没有跟清清直说。
昨日,清清来信,他能看出她的雀跃。
所以,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配合的前来。
“娶妻……”
崔敬一直白的两个字,让亭中其他三人都震了震。
背对着崔敬一的裴清清,双目含泪,笑得无比温柔和满足。
面对崔敬一的李堇眼含佩服和羡慕。
季言安先是发愣,再是不解,最后看着李堇来不及隐藏的羡慕,不自觉地心悸了下。
调整好情绪,李堇继续发问。
“崔公子可有意出仕?”
“并无。”
“崔公子可是下定决心,此生长居南离?”
“是。”
崔敬一的回答,让邻桌的裴清清再也坐不住了。
“敬一哥哥,你……”
崔敬一安抚着裴清清,“清清,你先别急。”
此时正是午膳时间,很多人都在用膳。
裴清清激动地站起,引来了不少疑惑的视线。
见此,裴清清只好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坐了回去。
“崔公子,您决定长居南离,并不是所有至亲都支持吧?”
第135章
皆大欢喜的法子崔敬一闻言眼眸一暗。
临行时,母亲铁青着脸,狠绝地指着他骂着:“若是为个女子就不要母亲,那以后也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
祖母不舍的泪水涟涟,“你若长居南离,祖母若有个万一,也不知临终前可能见你一面?”
裴清清偷偷瞄着崔敬一怅然若失的样子,心狠狠地一疼。
敬一哥哥,为了娶她,就要和至亲离心。
这让她,怎么舍得?
“敬一哥哥,我,我不愿爹伤心,也不愿您的至亲伤心。如若,如若真的不能两全,我们就……就算了吧。”
裴清清决绝的话说完,也不理三人,带上帷帽,挡住了泪眼,急急地离去。
崔敬一呆愣地站着,看着远去的佳人,心疼得都要崩溃了。
“我不是说,我有两全的法子吗?”
李堇无奈地出言叫回崔敬一。
崔敬一木木地问道:“什么法子?”
“让裴大儒和裴夫人,还有你家高堂都满意的,又能让你二人成亲的法子啊。”
不然她今天约他做什么?
愁……
“弟妹当真有法子?”
崔敬一这才反应过来,扑到李堇面前。
季言安眼疾手快,一把把崔敬一拉扯坐回原位。
俊脸都皱成一团了,不满地瞪着崔敬一。
干啥呢?激动也别乱扑,那是我娘子。
季言安的眉眼官司崔敬一压根没注意到,他还眼巴巴瞪着李堇的回答。
“法子很简单,只是,很抱歉,我需要崔公子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
“弟妹请说。”
“您能否在文会之前,跟裴大儒求亲?”
崔敬一不解的挑眉,随即视线落在季言安身上,想起落霞文会的目的,也明白了李堇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拜师。”
“是的……”
若是崔敬一在文会之前向裴大儒求亲,不管是成与不成,裴大儒都不会再收他为入室弟子了。
成的话,没必要收为弟子,女婿是半子,还怕老丈人不教他?
不成的话,不能收为弟子,不然日后两师徒见面不尴尬?
崔敬一看看季言安,又看看李堇,摇头失笑。
“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光棍。”
就这么大大咧咧,将目的和所需摆出来,一点不带遮掩。
季言安接口道:“我既目的在拜师,又何必遮遮掩掩?”
崔敬一不解,“你们就觉得,裴大儒会收我为徒?”
“此次举子二十许,唯崔兄可与季某争锋。”
崔敬一也是如此觉得,他和季言安,才学伯仲之间。
“那为何不能是季兄?”
季言安睨了崔敬一一眼,“我又不是书呆子。”
崔敬一一愣。
李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季言安这话,可把裴大儒也编排进去了。
三人笑开了,气氛顿时也轻松了许多。
“弟妹,我先前说过,我此来是为娶妻,不是为拜师。崔某实话实说,我祖父和裴大儒是忘年交。
我就算不拜师不娶清清,只要我愿意,仍可以长居落霞山,裴大儒依然会用心指导我。
我原来想拜师,只是想趁机留在落霞山,以此表明此生长居南离的决心罢了。”
崔敬一顿了顿,继续道:“若季兄和弟妹有法子,令我和清清能喜结连理,两边长辈又都能欢喜。这便是大大超出我的预计了。如能做到,我自然愿意提前向裴大儒提亲。”
李堇闻言松了口气,这便是皆大欢喜了。
“我的法子很简单,只是少见,所以崔公子没想那里去罢了。”
李堇的法子很简单,无非就是两顾而已。
这在南离几乎从未听过,在现代大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的情况下,实属寻常。
更何况,裴大儒只是不希望女儿远嫁,往后照料不到,生死不知。
他老人家也不要求招赘,也不要求女儿要延续他裴家血脉。
仍然支持裴清清嫁人,只是希望嫁得近些,自己看顾得到而已。
崔家就更简单了,世家大族,子孙繁茂。
少崔敬一一人承欢膝下,一样有无数孝子贤孙。
就算是崔敬一的母亲,也还有另外两个儿子。
“崔公子,冒昧请问,您家,有异议的可是令堂?”
一般都是母亲才会不舍儿子离家。
“正是,是家母和家祖母。”崔敬一叹了口气,有些悲伤。
他也不希望让她们伤心失望。
他本来以为,他只要常回家看望家人就可以了。
哪知道,母亲会说出那么决绝的话,祖母又那样说自己。
李堇点头表示明白。
“令堂和令祖母,不能接受的应该不是你长居南离,偶尔归家探亲。”
这是古代,车马慢。
像这种世家大族,不管是出仕还是外放,游学还是游玩,家中子弟几年回一次家太正常了。
崔敬一的母亲和祖母,不能接受的不是他久久才归。
而是,用心养大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长居异国。
她们感情上,接受不了罢了。
“崔公子,我这法子呢,很简单,您细细听我道来。”
季言安听着自家堇娘在那叽里咕噜的指点,崔敬一安安静静地听着。
慢慢地,崔敬一背挺得越来越直,看向李堇的眼里是满满的惊叹。
季言安又自豪又惊讶,他家堇娘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啊?
这完全无解的局面,原来化解起来,竟是这么容易吗?
崔敬一此时,心情异常复杂。
原来如此简单便可。
那他这几年的纠结,不是显得自己傻得透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