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这个年不过十五六的小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黑衣人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我可以上去了吗?”李堇打破沉寂。
“可以……”
黑衣人让出位置,李堇头也不回地上了三楼,脚步带着几分急切。
她想知道,这位神奇的穿越前辈,到底留下了什么?
李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余下一堆深陷在脑筋急转弯的古人面面相觑。
三楼一样是图书馆的布局。
只是收藏的书籍变成了天文地理和物理化学。
李堇取出一本《化学基础》,一翻开,上面就是熟悉的元素周期表。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天文地理的书籍,则很明显不是后世的。
想必那位穿越前辈,也不确定,脚下这块土地,还是不是她们所在的那颗蔚蓝星球,头顶那片天空,还是不是银河系?
李堇粗看了一圈,并无异样,目光投向上四楼的楼梯。
这一层楼,一样有个蒙面劲装黑衣人。
露出的两只眼睛,自李堇上楼便紧紧盯在她身上。
直到,李堇站在他的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息后,李堇发问:“请问,题目呢?”
黑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将怀里抱着的纸篓放到长桌上。
他才刚准备好,这位娘子就上来了。
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这么神速上过三楼。
这位小娘子,竟是要解题上四楼吗?
一张卷子展开,里面画着棋盘,摆了一个棋阵。
题目:白子应落于何处?
南离的琴棋书画,棋指的是围棋。
但是若用围棋的解法,永远也解不开这道题。
因为,这是五子棋。
棋盘上,黑子已经连了三颗,在两头任意一处下白子都可以。
李堇提笔,在三黑子连线的两头,各画了一个圈,代表白子。
亲眼见李堇连思索都不用,就提笔落子,黑衣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
“我答的不对?”
“对。”
不止对了,还把两个正确答案都画了出来。
“那我上去了?”
黑衣人缓缓移开脚步,目送李堇上了四楼。
四楼分割成四方,中间是过道。
四方分别陈列琴棋书画典籍。
不止有这时候古琴古筝尺八等古典乐器的孤本,还有现在的钢琴、小提琴、竖琴等。
同理棋那边,也是围棋军旗国际象棋,甚至连斗兽棋跳棋都有。
书这边,是各种书法,上至大小篆,下至仿宋体、宋体,还有现代收录的一些字体。
画那边也是,山水画、油画、素描,甚至漫画、q版卡通都有。
这一刻,李堇有些惭愧。
她的格局,相比这位夏夫人,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是地上的尘埃,夏夫人则是天上的太阳。
那么耀眼……
这位夏夫人,收集是南离本土的无数珍本,也印刷了现代五千人国内外的艺术典籍。
将这些珍贵的书籍,都典藏在这座书楼,等待着优秀的举子们。
“这么多书,四个时辰还要解密,根本不够看多少,是不是太浪费这一座书楼了?”
李堇问着楼梯处的黑衣人。
这位明显年纪比较大,因为满头华发。
黑衣人看着楼梯下的小娘子,透过她,仿佛看到了那位娇弱的三小姐。
“小娘子姓离?”
李堇奇怪老者的顾左右而言他,但还是点头回应。
“老先生怎知我姓李?”
老者没有出声,回答的却是之前的问题。
“四个时辰,是针对二楼的学子。只要能解开二楼的谜题上了三楼,便可连续十日上来,每日四个时辰。如你这般,上了四楼,可以连续三十日过来,每日四个时辰。”
这倒是很人性化。
黑衣人又道:“前提是不可以离开学海楼,离开则一切归零。”
“您的意思是,不管一日、十日、还是三十日,作息都只能在一楼。”
“对……”
李堇看向黑衣人身后,通往五楼的阶梯。
“若是上了五楼呢?”
“上了五楼,每年学海楼开放的这一个月里,你都可以过来。但还是要一层层解题上来。还有,上了五楼,离开学海楼后,你还会记得这里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不上五楼,出了学海楼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这么神奇?
“学得的知识不会忘记,只是会忘记这些知识来自学海楼,忘记落霞山还有座学海楼。忘记有关学海楼的一切,包括这三个字。”
这话说得李堇目瞪口呆。
她不是穿越到一个类似古代的南离吗?怎么还出玄幻来了?
“为什么会忘记?”
这是什么神秘的力量?
“因为我会给你们喂药。”
黑衣人看李堇的眼神,就像在关爱智障。
不然呢,法术吗?
怪不得说不能离开学海楼,因为离开就要喂药,吃了药就把这里忘了。
“那裴大儒记得这里吗?”
“这二十年来,共有十人上过学海楼五楼,裴信和楼下那四个占其五。”所以他们记得学海楼。
“裴大儒不是学海楼的主人吗?”
怎么这黑衣人直呼其名,还不太尊重的样子。
李堇可记得,一楼的时候,她笑了一下题目都被黑衣人怒视。
“裴信是代管人,不是主人。学海楼的主人是夏夫人。第一任管理人是阮夕语。管理人意外死亡,暂时无人接任。才由裴信代管。”
李堇听得满腹疑虑。
“那你们是谁的人?管理人的?”
“吾等,是夏夫人的人。父传子,子传孙。”黑衣人言语是满满的自傲。
“可是夏夫人,不是过世了吗?她过世后,你们听命于谁?”黑衣人有问必答。
四楼上五楼,是关键的节点,他有义务,替每个登书楼的人解答疑惑。
“吾等,会暂且听命于管理人,管理人可决定书楼何时开放,何人能入楼。我们守门人,只忠于与学海楼的主人。”
黑衣人指了指楼上,对李堇道:“你若上了六楼,就能成为学海楼的下一任管理人。”
李堇目光落在楼外檐下的浮雕上,有些失神。
须臾,回过神来。
“我若上了九层呢?”
“没有人能上九层。”
就连夏夫人养大的三个孩子,个个人中龙凤,都止步于五楼,唯有三小姐一人上了六楼。
所以,元后阮夕语成了学海楼的第一任管理人。
也是她定下了,每年此时,学海楼开放,每个书院最优秀的举子,可以携带夫人登楼。
“我怎么觉得,我可以上去。”
第138章
夏华黑衣人再一次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李堇一眼。
“你若能上得九层,就能得到夏夫人的真传,成为学海楼的主人。这学海楼是开放还是自用,学海楼的一切规矩,登楼试题等都由你定。吾等守门人一脉,也认你为主。”
李堇抽出一卷试题,徐徐打开。
上书:题目: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提笔刷刷刷写下两行字,李堇将试卷递给黑衣人,徐徐上了五楼。
“等着叫主人吧。”
李堇已经确定。
这学海楼的主人夏夫人,确实是穿越前辈,并且和她一样,来自那个传承五千年的泱泱大国。
这学海楼的主人,只可能是同是穿越者的她。
这些考题,都是夏夫人本人拟定。
二楼是历史更迭,开放给所有举子。
二上三的题目是脑筋急转弯,除了一些抽到「秘书」这样答案的倒霉蛋,其他人,只要脑筋活,不死读书,耗点时间,一定可以截出来。
三楼的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本来就要脑子活络的才能学习。
三上四,是五子棋。虽不同于围棋,但是只要定下心来,找出规律,解出来也不难。
四楼的琴棋书画,正适合心思灵巧之辈。
四上五,是千古绝对。真正文才斐然之辈,才能对出。
比如裴大儒,比如四位先生,比如季言安和崔敬一。
是的,李堇觉得季言安和崔敬一要上五楼不难,只是时间前后罢了。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赛诗台,塞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黑衣老者,看着手中试卷上的两行字,双手发抖,不可置信。
这种千古绝对,二十年来,那些名传天下的先生才子,都是耗费了一日,耗费数日,有的是临近十日期限才堪堪对出。
这位小娘子,不过看了一眼,答案就跃然于纸上。
这世上哪有这种天才,她又不是他家主子。
“等着叫主人吧。”
这句话突兀的,又在老者耳畔回荡。
“不可能,不会吧。”
这种奇女子,除了他家夫人,还会再来一个?
李堇若是知道,黑衣老者这般美化她,定会心虚异常。
她那点文墨,虽然远强于一般学子,但是比起季言安崔敬一这种,远远不如。
若真的让她对对子,这种绝对,给她十日,她也是答不出来的。
她能扶摇直上,不过是因为,夏夫人给老乡开的后门罢了。
楼下,四位先生提交了试题,上了三楼。
脑筋急转弯就是个套路,做过了,知道了套路,以他们的聪明,解出来不难。
四位先生先后上了三楼,三楼空荡荡,不见那位先前上来的小娘子。
四人面面相觑,问守门黑衣人,“那位小娘子,上去了?”
黑衣人闷闷地道:“上去了……”
他们守门人,个个都是绝世高手。
他的耳力,早就听到了,那位小娘子,不止上去了,还上了五楼了。
二楼,季言安看着手里的试题发愣。
什么蛋?
他罗列出无数答案,都自觉对不上。
这是什么怪题目?
季言安揉了揉额角,抬头正看到对面同样抚额的崔敬一。
季言安不禁想到堇娘刚才的笑。
他自认还是了解堇娘的,她不会因为自己答得出题目自得地发笑。
方才她的笑,明明是促狭的。
能让堇娘看一眼题目就作笑。而且,堇娘,那么快就答出来,那就是说,这题目,简单又有趣。
季言安脑中不由得浮现堇娘的笑颜,双眼眯成月牙,白皙的脸蛋透着红,分外好看。
好看,脸蛋。
季言安恍然大悟。
中看不中吃的蛋,那不就是脸蛋吗?
原来这题,竟是这种路数,怪不得堇娘会发笑。
季言安摇头失笑,写好答案,递交给黑衣人,上了三楼。
五楼……
五楼只有几个书架。
李堇来到书架侧面,抬头看上面的分类签。
社稷、民生。
这一层的书籍,是帝王书。
是朝廷砥柱、重臣能吏最需要的治国之策。
如何治理国家?
如何为帝?如何为官?
如何治水?如何救灾?
如何强国?如何富民?
如何种粮?如何冶铁?
这一层的书籍,每一本都是在告诉帝王,告诉重臣,如何使国家国富民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当今圣上,当今太子,可曾上过这一层?”
李堇问楼梯旁的守门人。
黑衣人点头,“夏夫人留下遗令,圣上和太子都可以直上五楼,无需解题。”
帝王书开放给帝王,真是让人心折的奇女子。
季言安若能上这一层,定当收获良多。
没有停留,李堇走进黑衣人,左瞄右看,没有看到试题。
“上六楼的题目呢?”
“在我脑中。”黑衣人回到。
“请说……”
“题目:半边天。”
李堇倒没想到,是这个题。
怪不得无人能上六楼。
就连元后娘娘,也不该知道此题答案才是。
没有经历过华国近现代史的人,哪个能答出这道题?
“不用写?”
没看到桌案纸笔。
黑衣人摇头,“不用。把答案告诉我便可以。”
“女人……”
不是「女」字,不是「女子」,是女人。
女人能顶半边天。
夏夫人这道题目,一开始就是给穿越者开的后门。
黑衣人定定地看着李堇,许久,弯腰施了一礼。
“您请……”
不再是「你」,而是「您」。
李堇点头还了一礼,上了六楼。
“哒哒哒……”
李堇一步一阶,徐徐上楼,声声响敲在每个黑衣人心头。
二三四楼的黑衣人,同时抬头,往上方望去。
明明看不见,但是耳聪目明的他们,都听到了。
她上六楼了。
学海楼,时隔十五年,再一次迎来的,它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