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刷刷几笔,写好信,用专门的渠道,送回了云湖。
般乐不觉得义父该瞒着主子。
他跟着主子和姑爷这么久,对主子也算是有所了解。
主子的性子,看似好说话,实则霸道得很,绝不是能容忍下属隐瞒的人。
再说了,主子凭啥不能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这次义父传信到了晋安,般乐二话不说就跑去接人了。
早点让义父和主子说清楚,主子才知道,他们是娘娘留给主子的人,是主子最可靠的心腹。
这样,主子不就会更信任他们了吗?
李堇心跳快了几拍,她终于要弄清楚,原主的身世谜团了吗?
“义父是乔装前来,主子选个隐蔽的地方见个面就是。”
义父还要防着那位。
李堇一阵心悸。
连见面都要乔装隐蔽,看来,她娘这边,敌人不一般。
“就请到我书房。”
李堇自己有个小书房。
起身看到般可还在一旁发呆,李堇只得出声叫道:“般可……”
“啊?主子?”
般可回神,立马一手握剑,紧张地看着四周。
见无异样,才放松下来。
“走吧……”
般可跟上李堇。
“主子,我们去哪?”
李堇没有回答,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守着……”
般可见到小书房门口的般乐,立马反应过来义父到了,在里面。
“是,主子。”
轻轻推开门,李堇看到收房正中站着两人。
一人一身补丁短打,老叟装扮。
一人不过二十出头,一身书生长袍,穿在此人身上,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般总管自接到般乐的信,心口的忐忑就没下去过。
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小主子,她的身世。
可是般乐信里说了,小主子要见他。
她是主,他是仆,主子要见他,他刀口火里都要赶过来。
般乐这一封信,正好给长久纠结下不定决心的般总管,被动做出了选择。
他将云湖交给了阿战,般事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先生这身装扮,倒是让我吃惊。”
般总管骤然转身,看着迈入正厅,逆着光的女子,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李堇越走越近,般总管这才看清楚身前女子的样貌。
般百每年都有画像,送到云湖。
可是,眼前的小主子,跟画像上的,相似又不相似。
明明容貌一样,可是举止,精气神,完全不同。
之前,他一直以为小主子灵气不足。
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平静的眉眼,般总管却从中看出了睥睨和傲气。
“小主子……”
般总管和般事,毫不犹豫,躬身行礼。
李堇挑眉,“你们,认我是主子?”
“认。”
那就好……
李堇设想过很多次,般可般乐的义父,会是怎样的人?
是满脸贪欲的野心家?
还是一身阴沉的复仇者?
抑或者是谨小慎微的躲藏者?
但是,出乎李堇的意料。
眼前这位中年男子,温和,一身方正。
就像,隔壁的大爷。
“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般总管依旧弓着身子,恭敬地回答:“小主子可以唤我老般便是。”
李堇点头表示她听到了,但还是继续发问:“我娘她,怎么称呼你?”
般总管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
“主子唤吾阿木。”
般总管不由想起,主子还在时,温柔地唤他的模样。
那样心善的女子,本该被人捧于掌心。
谁知所遇非人,就那般,红颜早逝,沉眠在云湖底。
李堇转头看向一旁年轻的男子。
“你应该是般事吧?”
“是的,主子。”
般事眼睛狭长,右眼眼尾有一颗红痣,将他衬托得,几分妖冶。
本已经转过头的李堇,又转回去看了般事一眼。
她留意到了,般事没有同般总管一般,叫她小主子,而是和般可般乐一样,称她主子。
李堇越过两人,落座。
“木叔和般事也别站着,都是自己人,坐吧。般乐,你上屋顶盯着点。”
“是,主子。”
般乐应下,瞬息退了出去。
般总管先是被小主子一声木叔叫恍了神,接着又看到般乐这臭小子这般听话,转头和般事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原先一直担心,般乐性子太野了,小主子不好用他。
没想到,般乐在小主子面前竟是这般顺从。
是般乐这孩子懂事?又或者是,小主子御下有方?
“木叔和般事,怎么这般穿着?”
般总管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和盘托出的准备,李堇问了出来,他也没支吾。
“属下这十五年来,都没离开云湖,若是不乔装出来,太打眼了,小主子的踪迹,就瞒不住了。”
李堇没错过般总管口中的话。
“云湖?”
“是的,小主子。”
李堇挑眉,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云湖,般若山庄?”
“是的,小主子。”
般总管一脸与有荣焉地看着李堇。
自家小主子,真是太聪慧了。
早知道,小主子如此聪慧,何必委屈她在山村这么多年。
般百这孩子,身手好,办事稳重,就是这看人,真的是差劲。
当初要不是看般百画人物肖像画,实在传神,也不会把护卫小主子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般总管心里头直埋怨和嫌弃般百。
李堇没想到,原主身世竟然如此可怕,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娘是,元后娘娘?”
般总管继续点头。
我去……
李堇眼前发黑。
“所以,元后娘娘绿了当今圣上,生了我?”
般总管慈爱的笑僵在了脸上,般事喝一半的茶水,直接噗了出来,没完没了地直咳嗽。
屋顶上,还传来几声瓦片被踩碎的声响。
李堇有些尴尬。
“你们别激动,我没嫌弃她的意思,儿不嫌母丑,我知道的。”
般总管僵笑终于碎裂。
“小主子,主子没有,没有绿那位。”
这下换李堇僵住了,这意思是?
“小主子,事情是这样的……”
般总管说起了旧事,一边偷偷查看小主子的神色,就怕她太激动,接受不了。
李堇静静听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一是因为,她不是原主,无法感同身受。
再就是,痴男怨女的故事,她看过的书,不知道又多少了,不足为奇。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隐居深山的单纯少女遇到了落难不被看好的皇子。
少女许了终身,才发现,皇子后院妾一只手数不过来,孩子也好几个了。
庆幸的是,皇子以正妃之礼,迎娶了少女。
少女的两个哥哥太给力,一文一武,辅助皇子定鼎了天下。
虽然成为皇后,但是良人心易变,终究是负了少女。
阮夕语自幼承夏夫人教导,一心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
夫君负了她,即使他身为帝王,她也不会妥协。
带着球就跑了。
没错,李堇就是那颗球。
“圣上不知道我娘她有孕?”
第141章
陈年旧事“那位知道。”
李堇更难理解了。
“那位,知道有我?”
般总管点头。
“小主子是在山庄出生的,主子没了之后,叶嬷嬷遵从主子的遗命,带着主子到清河村定居。”
李堇用手指了指京城方向,“那位,没意见?”
正常男人都不能接受血脉流落在外吧?更何况,那是帝王家。
难不成,原主不受亲爹待见?
“那位以为,您和主子,一起葬在了云湖底。”
般总管一脸自得。
李堇悟了,看来,又是原主娘临终的安排。
“她希望,我怎么活?”
毕竟是原主的母亲,只要不是太过分,李堇不介意,遵从亡者的心愿。
李堇猜测,无非就是不让她认爹,不让她回皇室,希望她平凡一生。
这都不是事。
般总管看着李堇的眼里,一半恭敬,一半慈爱。
“小主子,娘娘希望,您按您自己的心意而活。”
“随我心意?”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般总管点头。
“那为何将我送往清河村?”
原主堂堂一个皇女,被养得贪吃还无脑,原主娘这是图啥?
般总管眼里含泪,连连摆手,小主子误会主子了。
“小主子,不是这样的。”
般总管将阮夕语原本的安排说给了李堇听。
“主子给你送到了二爷那样智谋双全的人身边,又让德容言功皆上乘的叶嬷嬷抚育您。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叶嬷嬷重病,早早离世,二爷又意外身亡。陶氏虽然机敏,但毕竟出身婢女,见识有限。”
诸多了机缘巧合,原主就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李堇不免替原主抱了些许不平。
“既然原先的安排出了意外,为何你们还坚持瞒着那位?”
要是能回宫,堂堂一个皇女,怎么会成为别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般总管何等精明,自然听出了李堇话里的埋怨。
“小主子,您有所不知。娘娘之所以身亡,是因为当时那位新纳的一个妃子。那妃子在闺中就和主子有了龃龉,入了宫之后,又得宠,娘娘若将你送回皇宫……”
“怕长不大?”
般总管摇头,“她不敢。娘娘是怕您被教坏,移了心性。”
那毕竟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
李堇听到这里,也明白了阮夕语的心思。
幼小的女儿,若是常住深宫,身旁没有母亲护着,被有心人捧杀或者教坏,实在太容易了。
还不如藏在山村,交给哥哥和心腹教养。
“主子把太子托付给了大爷,把您托付给了二爷。小主子,您不能怪主子,主子临终,为您做了安排。这一切只是因为世事无常。”
李堇点头……
等等……
“太子?”
李堇瞪大眼睛,“我哥?亲哥?”
般总管点头。
“主子离开京城时,太子已经六岁了,一直跟在杨太傅和大爷身边。后宫的手,伸不到太子身边。”
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确实原主娘,都做好了安排。
一切,只能归咎于世事无常。
不,不是世事无常。
那个一直要对季言安下手的幕后黑手,也是害死原主的元凶。
还有,原主娘的死,也跟宫里那位得宠的妃子有关。
“你说的二爷,是言安的父亲,我公公?”
“是的,小主子,二爷是您的舅舅。”
李堇咬牙,那就再加上这笔账。
堇娘,我得你肉身,得你身份,得你娘遗留的恩泽。
那我便,替你报仇。
还有你娘,你二舅舅。
我李堇,接下了你的遗惠,也接下你的仇恨。
“木叔,我娘她,可说过,不让我认他?”
“没有的小主子。娘娘的打算是,你成人之后,知是非明事理,再进京。你是尊贵的嫡公主,谁也不能越过您去。只是,前些年,属下错以为您性格不适合那些尔虞我诈,所以才一直没告知您。”
原主那个性格,到了京城,一口吃的,怕是都能骗得她团团转。
李堇垂眸,不免有几分唏嘘。
阴差阳错,本该一呼万应的原主,竟然死得那般可笑。
原主若知道,她可甘心?
“小主子,您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将消息漏给那位知晓。太子如今羽翼已丰,护得住您了。您和姑爷的婚事,也定下了,并无掣肘。”
主子何等聪慧,虽然中间有个意外,但是安排却是一环扣一环。
“暂且先瞒着他吧,等时机到了再说。”
身份暴露,多了一位皇妃算计她,给自己找事,何必呢?
般总管看着李堇的脸,提醒道:“小主子若是不想认那位,可别跟他打照面,您长得,和主子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我不久就要进京,那我岂不是不能出现在人前?”
般总管示意李堇稍安毋躁。
“主子外出一直戴帷帽和面纱,外臣没几个见过娘娘。您只要小心圣上,夏太后,静妃。”
那位可是醋坛子,主子每次出门都要捂着严严实实。久而久之,主子觉得面纱能帮她遮挡些窥视,也挺好用的,就成了习惯。
般总管回想着见过主子的人。
“剩下的也就杨太傅和大爷夫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