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寿星放着宴席不吃,暗地下请她相聚一谈,所为何事?
墨小卷皱眉,张口道:“这……还是算了吧,我家中还有些事情……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哈哈,夫人说这样请肯定请不来,果然不假。”
小巷旁的草木微微动了动,一男一女从其中走了出来,正是王永丰夫妻。
那女婢低着头喊了一声「老爷夫人」便退到一边去了。
墨小卷这边拒绝的话还卡在嘴边,那头人家已经亲自来,她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这……这……”
“哈哈。”王永丰一笑,道:“听夫人说,刚才青阳郡主与姑娘为难,莫不是记到老夫身上来了?”
那青阳郡主是来参加宴会的,虽然在言语之间为难过墨小卷,但是确实跟人家主人家没关系,墨小卷连忙摇头:“怎么会……”
“那怎么不肯留下来,听听我老头子是准备说些什么?”王永丰笑问道,见墨小卷越发尴尬,便不再逼迫,而是将态度放软:“不瞒姑娘,老夫确实是有事相商,听夫人说墨姑娘走了,这才急急忙忙追出来,但若姑娘家中有急事,那老夫也不拦着,改日再谈便是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墨小卷若再要拒绝,那可就不像话了,她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怎么会,单凭王大人吩咐。”
转头吩咐小蛮:“去跟车夫说一声,说我晚一点回去,让他找个地方先歇歇脚。”
听到墨小卷这么说,一旁一直笑而不语的王夫人道:“墨姑娘果然宅心仁厚,对下人都如此体贴。”
墨小卷谦虚状笑了笑,便跟着王氏夫妇又往回走去。
或许是为了避嫌吧,王夫人并没有离开,进了屋之后,便轻轻坐在了王永丰身旁,却也不说话。
这大概是王府中接待客人的房间,里举行宴会的地方不远,还能听见隐约的丝竹之声,王永丰望着那边,笑得有些感慨:“每年寿宴都要这样闹,如今人老了,却是有些消受不起这样的热闹了。”
真正的行将就木之人,是从来不肯说自己老了的,反而是这些半老不老的,总喜欢把这句老了挂在嘴边上,来标榜自己。
墨小卷顺应的点了点头,笑道:“哪里,王大人老当益壮。”
王永丰摸着肚子笑了笑,却是转口,提了一个墨小卷如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题:“墨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撑起一个天上月,实在是了不得……只是,恕老夫冒昧,总也不停听人提起过墨姑娘的家世……敢问,令尊令堂何在?”
墨小卷并不遮掩,直接道:“我的家乡并不在这里,父母也已经在多年前去世。”
“原来已经西去。”王永丰连连告罪:“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无妨。”墨小卷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真切的悲伤,却是在眨眼之间就编了个谎:“我爹娘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自小跟在舅舅身边长大。”
因为墨佑安的身份特殊,关于家身之事,墨小卷不得不谨慎行事,她搞不清楚面前这位的意图,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说出来。
更何况,也说不得。
王永丰自然不知道墨小卷在说谎,他仿佛是真的无意触动墨小卷的痛楚,而是道:“老夫有一事,想要同令尊令堂商议。只可惜……自古云,长姐如母,老夫寻思,这事若是说与墨姑娘听,也是一样的。”
听到那句长姐如母,墨小卷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突然想起进门时,王永丰所表现出来的,对墨佑安的关注……自古至今,需要父母做主,没了父母,要问姐姐的事情……
只听那王永丰道:“老夫有一女,今年十四岁,那日在金榜之下见到令弟……”
后面什么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之类的,墨小卷全然没听到,脑子里乱哄哄的,全都是——有人来提亲了,有人来给墨佑安提亲了有人来给她弟弟提亲了。
她两只眼睛明显呈现出无神的状态,可那王永丰五大三粗,却一点都没注意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到底还是王夫人细心些,见墨小卷一副被轰得六神无主的样子,悄悄推了王永丰一把:“老爷,别说了,你瞧把人家姑娘吓得。”
王永丰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墨小卷已经懵了。
他笑了笑:“哎呀,我倒是忘了,墨姑娘也是个未出阁的,这种事情说给姑娘听,想必不是很合适……”
墨小卷在这头已然闹了个大红脸:“是、是啊……”
她可没想到,弟弟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竟然就有人这么不放过他,就来给说亲了。
谁料,王永丰却道:“却是应该先将姐姐嫁了,才好给弟弟说亲啊!”
这位王大人就像是媒婆转世,冷不丁就把话题挪到了墨小卷身上,不仅想要对着佑安下手,连墨小卷都不放过。
王夫人也不肯闲着,在一旁帮衬着,将京中未婚的公子哥儿全都摆了出来,大有墨小卷只要点头,她立马就拉线的意思。
墨小卷万分尴尬,坐多坐不住了,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坚持要离开这里。
第204章
路遇打劫?
她被王永丰跟他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窘迫无比,着急之下,硬是将话题又转到了刚才给佑安说亲这回事上。
她找了个王大人跟王夫人喘气的空,赶紧插了一句:“佑安竟然见过王小姐,他倒是没有同我提起过呢。”
要是远远地看过一眼,肯定不会闹得人家姑娘非他不嫁,这厮肯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回家竟然瞒的那么紧,一点信儿都没有透露。
墨小卷显然是把刚才被逼婚的尴尬都算到墨佑安身上去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王氏夫妇这才想起这次谈话的主题,两人都愣了愣,将话题又扯回墨佑安跟王小姐身上。
墨小卷摸了摸额头渗出来的汗,大松一口气——不盘问她给她介绍汉子就行了,弟弟什么的,卖了就卖了,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王永丰虽然是朝廷的正四品官,位高权重的,但是说话却很啰嗦。
而且没有重点,说着说着就会拐到别的什么不相干的地方去,王夫人见他歪的太夸张了,才会出言提醒。
他的语速又不快,说了半天,墨小卷才堪堪听明白这位王小姐的具体情况。
原来这位小姐闺名阮阮,虚岁才十四,真论起来,其实今年才十三岁。
这阮阮小姐性格活泼,没事就喜欢出去玩,王大人乃是武官出身,家里又是做生意的,家教不似京中其他贵族那样严格,女儿爱玩,只要带足了下人,不惹事,他也就随着女儿去了。
揭榜那日,王小姐一如既往去看热闹,谁料看榜的人太多,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哭了,惊了过路人的一匹马,马儿长嘶一声,慌乱中王小姐跌一跤,眼看就要被马蹄子当成落脚点给踩了,却只墨佑安伸手拉了她一把。
最烂苏不过的英雄救美,偏偏是没长大的少女们心中共同的梦。
这位小姐便对那个救了她的,俊秀的少年念念不忘。
尤其是在听到,他就是今年的年轻的探花之后。
说了大半天,最后便问墨小卷,看得看不上王家的女儿。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儿,墨小卷怎么可能说看不上,可弟弟的婚事,她从来没有想要包办的心。
不过,此时她是不敢说出来的,万一要是说了,人家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呢?
墨小卷适当的表达了回去会跟弟弟说,然后又提出,能不能见王小姐一面的请求。
她的年纪比王阮阮也大不了多少,见一见也没有什么可避嫌的,权当是女孩子聊聊便是了。
王家夫妇欣然同意,引着墨小卷又去了后院。
这王夫人也就算了,王永丰作为一个寿星,竟然也全程陪同,仿佛根本就不用管他那一院子来给他贺寿的宾客一样。
墨小卷越发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从王永丰口中听说,那位王小姐仿佛是活泼过头的样子,但是墨小卷见到的,却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娃娃脸,生得十分清秀,单轮相貌,跟墨佑安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璧人一双的意味。
或许是跟墨小卷不熟的缘故吧,这位小姐羞涩的很,说话声音也低低的,一点都看不出,像是会钻到人群中去看热闹的样子。
跟王小姐粗粗聊了两句,墨小卷意外发现,天色竟然已经不早了,旁边院子的喧闹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歇了。
竟然不知不觉拖到这个时候,墨小卷当即起身,表示天色不早,要回家了。
天色昏黑,确实是不方便留人了,王永丰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墨小卷,回家之后,一定要跟墨佑安提一提此事。
早就听闻有榜下捉婿的传闻,墨小卷一度以为是夸张了,谁知道,自家还没长大的弟弟都有人看得上……
那些风华正茂的状元郎们,金榜题名时被捉去洞房花烛夜,应当也不是件怪事了。
王府门口,王大人啰啰嗦嗦又说了一大通,导致墨小卷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经过王家夫妇这么一打岔,小蛮早已将一开始青阳郡主带来的小插曲给忘了,只知道王大人留小姐长谈她,谈了很久,别管内容是什么,这都是主人家重视的象征。
马车一晃一晃的走着,墨小卷在王府呆了一天,茶水没少喝,饭却没吃多少,此时正是饥肠辘辘,正准备让小蛮下车给她买点点心先垫垫肚子,却发觉自家的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她被闪了个踉跄,心中十分纳闷,这赶车的车夫平日挺稳妥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疑惑完,车夫颤抖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小、小、小姐……有、有……”
有了半天,也没有出个所以然来,墨小卷不耐烦地一掀帘子:“有什——”
么——那个么字,在她掀开帘子的那一瞬,被她给吞了回去。
墨小卷瞪着眼看着拦在马车前的一帮人,咽了口口水,踌躇道:“额……几位……几位这是?”
只见马车前,八个彪形大汉一字排开,将这条原本不怎么夸阔的小路给堵了个严实,别说是马车,就连人都过不去了。
这情形,分明就是在这等着的。
墨小卷是万万没想到,在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不长眼的打劫的,可偏偏,竟然给她遇见了。
“几位爷,你们这是?”身后的小蛮意识到事情不对,一把将墨小卷给拉到后头,自己探出头去,恭维道:“您几位若是想要钱,咱们可以给,只求诸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缪记走出来的,喜欢这些个,却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
八人中间那个仿佛是首领一样的人嘿嘿淫笑了两声,目光在小蛮身上扫了一圈,道:“你一个丫头,说了算么?”
言语之间,皆是嘲讽。
“算的算的。”小蛮平日性子很急,此时却十分稳妥,赶紧拿了钱袋,给他们扔出去。
那些人接了钱袋,却还不罢休,中间一个接了钱袋掂了掂,突然横眉道:“就这么点儿!打发叫花子呢!”
显然是对钱的数量不满意。
可墨小卷却是想哭了,她出门参加宴会,除了带了寿礼之外,哪里会想带要带很多钱!
第205章
原来都是陷阱!
前头小蛮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这丫头跟着墨小卷一路走过来,也见过不少的世面。
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子,见到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害怕,只是硬撑出一副沉着样子罢了。
她微带哭腔的声音似是刺激到了拦路的匪贼们,他们的笑容更加猥琐起来,旁边一个嘿嘿道:“老爷们不禁想要钱,还想要人!”
墨小卷握了握小蛮被吓得冰凉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车。
小蛮不解,却选择全身心的信任却自家小姐。
若说刚才墨小卷是被吓着了,有些问题没有注意到的话,那此时缓过神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谁家打劫的会站在马车前跟桩子一样,跟打劫对象只说话不动手?一般不都应该是先将人控制住之后,再动手么?
更何况这里是澜京,全天启人口最集中的地方,就算是这个巷子略微偏僻一些,此时天色又黑,无人经过,可到底是在城中,保不准就会有什么人瞧见。
天子脚下扰乱法纪,那罪名可是要加倍的。
墨小卷起了疑心,心中越发沉静下来,尤其是在扫见头顶上那一闪而过的黑影的时候。
进了京城之后,暗影就被楚予招走了,但是还留下一个二愣子暗轶呢,这二货好长时间没出现,墨小卷都快把他给忘了。
墨小卷从马车上下来,倒是引到那帮劫匪面面相觑,像是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最后,中间那个人道:“怎么的,小妞觉得逃生无望,决定从了我兄弟了?”
墨小卷一下车,就看到暗轶蹲在对面的墙头上,正露着一口大白牙对着她傻笑,像是在取笑她命里带衰,祝个寿都能摊上这档子事。
墨小卷也毫不犹豫地回瞪回去,命里带衰的是柯南,才不是她。后又打了个眼色,让暗轶先不要下来。
暗轶虽然脑子却很弦,但是关节时刻却很靠得住,当即便领会了墨小卷的意思,蹲在墙头一动不动。
然后,墨小卷才转头看向拦在车前的那群人,她的目光在那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发现这几个人身材都很魁梧,难得的是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简直像是尽心挑选出来的。
墨小卷很不要命的冲着这几个人甜甜一笑,然后道:“是啊,我准备从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几个轮的过来么?”
大概是没见过墨小卷这种年纪的少女开黄段子,不止是小蛮炸了毛,狠狠拉了墨小卷的衣袖一把,前头那八个也愣住了,没人接话,颇有几分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