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骄阳停下脚步，抬手用指尖轻轻划过身边人的脸侧。
美人卖惨，的确是我见犹怜，成效倍增。
她的指尖又从身边人脸侧划到唇间，笑道：“胡说，我分明就是朱浣说的那样。”
“不是。”对面人义正言辞地否定。
“我是……”
“你不是……”
“是……”
“你不是……”
两人中，一个明显有些急了，一个分明是被逗乐了。
一路前行，终于走到了这条长路的尽头。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
聂骄阳握紧剑带着江羽诺往前赶去，便看到一潭幽水前，朱浣居然四肢皆断，痛苦得一张脸都快扭到了一起。
再看蒋兰花，虽然身子完好，但却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另外两人中的一人，浸到幽水的一只手已经脱落，整个人正慌不迭时地往岸上赶来。
倒是另一名女子神情惊恐又不解地望着另外三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景润那个贱人！”朱浣双眼通红的咒骂道，目光瞥见聂骄阳身边的江羽诺后神色清明，大声道：“原来，原来是因为你！”
“胡说什么！”聂骄阳正欲挥剑，便听到惊慌失措的断臂女子也嘶吼道：“还不是因为景润嫉恨你有了新欢！只要你身边人接触到了这潭水，便会旧伤复发！就算不死，他这张脸也会变成最开始的样子！”
虽然这人容貌恢复了六七成，和之前有天壤之别，但这身衣裳她记得，就是聂骄阳带回来的那个鬼脸！
是这样么……
聂骄阳握紧手，回头望着身后的路，低声道：“我们换一条路。”
他本就没有养好，如果旧伤复发，不可想象。
两人正准备离开，便听到入水声，没过一会儿，之前没有伤口的那女子又从水中出现，惊醒道：“真的是入口！”
她刚刚出去了！
“真的？”断臂女子从惊恐转到惊喜，也不顾自己的断臂，一头扎进了水里。
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但能隐隐听到潭水中惊喜无比的声音。
“我们走……”
聂骄阳带着江羽诺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等等……”
他从袖内摸出那只莹白色缠着金丝的贝壳耳坠，在聂骄阳还没回过神时扔入了一潭幽水之中。
听到落地声，江羽诺回头面带喜色，“是出口……”
“不是。”聂骄阳握住他的手腕大步离开，让朱浣焦急无比。
“聂骄阳！你疯了！这里根本没有食物，圆月还从这里升起！在这里你能熬几日？便是你能熬着找到另一条出口，那他呢？他能等到你找到出口吗？”
“她说的对。”江羽诺握紧那只纤手，“而且其它出口也不一定比这个好。”
“可这个出口，你不一定熬得住。”聂骄阳仰头紧紧盯住面前人。
“熬得住。”江羽诺上前一步，将她轻轻带到怀里，“离开这里，我一定好好吃灵果。”
不会再拖累于她。
“嘶……”
一条银白色的大蛇从山底快速爬来，见到两人，碧绿的眸子先是一喜，随即又露出嫌弃之色。
呵……
它一路累死累活的找着他们，这两人竟然在这里搂搂抱抱？
有没有天理了！
第99章
晚
看到大蛇，朱浣立刻冲聂骄阳喊道：“你让这条蛇护着他下去不就好了！”
“多嘴。”聂骄阳回眸，眼神如刀，让朱浣魂识都打了一个颤栗。
“你那边有没有找到出口？”
聂骄阳问向青素，哪知一股力道将她推开，回眸便瞧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裹着一道玄色直入幽水之中，蛇尾顺带将岸边的两人也顺带扫进水中。
聂骄阳一惊，立刻也跳入水中。
“阿诺！”
无比紧张的一声让刚被大蛇松开的江羽诺回头，紧接着他的手被来人给紧握住。
温温软软，一下就把脸上传来的刺痛感给抹平了。
“我看看……”
聂骄阳将手轻轻放到身前人的脊背上，慢慢下移。
没有摸到断骨处，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到那人因为「幽水」而再次露出狰狞疤痕的一张脸后，轻声安慰道：“无妨，养养就好了。”
“嗯。”江羽诺点头，左手慢慢将还放在他背后的那只纤手握入掌心之中。
这声乖巧的回应让聂骄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不过等她下一瞬回眸，却变得面如冷霜。
地上的二人无比紧张地盯着聂骄阳，看到她挪动脚步，四肢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朱浣立刻大声道：“怎么？你又要当活圣人吗！”
朱浣旁边的蒋兰花已经吓得面色铁青，她真的不想再受伤了。
“聂骄阳！你懂上头女子的苦吗？你知道他们把我们当作什么吗？货物？牲畜？奴隶？我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我在这里做了上头那些男人都做过的事？这便是错吗！”
朱浣眼底的愤恨越来越浓，让聂骄阳微微皱眉。
看到她带着身边又恢复成「鬼脸」的男子转身，朱浣恨恨咬紧了下唇。
装什么？
非要显得她在这里仍是白洁无垢？
呵，如果是这样，她根本不用装！
从第一日见到她起，便知道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无不证明她没有受过这世间的苦难。
哪怕跟他们一同困在这里，也是庸中佼佼，卓尔不群。
这天地，向来如此不公。
“你为什么带她们下来？”
进入密林后，聂骄阳侧眸盯住正悠哉悠哉的青素。
青素瞳孔一震，碧绿的眸子立刻多出了一半金色，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发出「嘶嘶」两声。
“你不是会说话？”
看到聂骄阳皱眉，青素立刻溜到她面前，紧张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是无意的，你信吗？”
“不信。”青素对面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呃……”青素调转蛇头，发出一声幽幽哀叹。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看到被困在崖底折磨到失智，太惨了。”
死不了，吃不到，还受那股最强烈的神力折磨，实在是太惨了。
就这？
聂骄阳有些不信的微微抬眉，见它没有继续的意思，也没有再逼问。
只是若有所思地反握住那只大手，拇指无意识地在那手背上来回轻轻搓着。
让她身边人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都僵住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青素气鼓鼓地用头撞向两人的手，嗓音怒到发颤：“能不能消停点儿？这鬼地方适合你侬我侬吗？”
就不能出去再腻歪？
聂骄阳还真就松开了手并退后几步，随着一声惊叫，那条足足几丈长的大蛇被她用长剑拍飞，冲破密林之际树叶也簌簌落下。
回头，她噙笑伸出双手，将正仰头对着上方的那张脸轻轻往下带，“不是条好蛇，以后少和它单独在一起。”
“好。”江羽诺轻声应道。
他也觉得那条妖蛇另有所求，身上藏着他们还不知道的秘密。
回到住处，江羽诺很快就歇下了，睡颜比刚来时要安稳许多。
聂骄阳也因此安心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日，她仍旧每日出去探寻密林，并会带着灵果和灵水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潭幽水的原因，虽然江羽诺吃灵果变得乖了些，灵水也会用，但是脸上恢复的速度并不快。
“你知道原因吗？”青素扭着粗壮的身子几分神秘的问道，直到当头一剑，才气鼓鼓道：“是因为外林的灵水对他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啦。”
外林？
聂骄阳有些吃惊地回头，她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原来这对大蛇而言，还是外林。
“带我去找对他有用的灵水。”
“你求人是这种态度？”
青素瞪着聂骄阳，听到她一声上扬的「嗯」字，又改口道：“你求蛇是这种态度？”
于是，它又听到了一声几分轻蔑的低笑。
“对对对！”
青素气得扭成一团，“是我求你！不，是我求您！我这就带您去找灵水，来来来，小心脚，别摔着！”
这气得发颤的嗓音让聂骄阳忍俊不禁，她弯身摸了摸将自己盘成一团的大蛇笑道：“怎么还动气了呢。”
阿诺说的对，果然是还未成熟的孩子。
被这么一摸，青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它昂起头几分心虚道：“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光在这暗渊底下就一万年了！”
“是……”
聂骄阳直起身将双手负在背后，转身往密林更深处走去。
“一万岁未及笄。”
青素再次气到忘了反驳，等跟上去好一会儿才愤愤不平道：“你怎知我以后是女子？”
“哦。”
聂骄阳右眉微扬，“一万岁未及冠。”
“聂！骄！阳！我们再打一架！”
密林深处传来「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月色笼罩，晨光又起。
江羽诺从榻上起身，慢慢摸到门口。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靠在门框上，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但来者不是她。
“噔噔……”
两声扣门声在江羽诺身边响起，侧眸，他抬起手对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比划了一个手势。
见状，来者有些惊讶地微睁双目。
看到对面人又打起手语，景润上前走到江羽诺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凌空划了划。
她在落花地界？
这暗渊虽然很大，但万万年累积下来，掉落的人也并不少。
人多了，自然帮派也多了。
落花地界只是其中一个。
江羽诺转身进屋，从柜子里拿起一把匕首放入袖内。
她定然是遇到难处了，不然不会这么久还不回来。
眼见着江羽诺走出门，景润将他拉住，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比了一个手势。
“无妨。我这副样子，也只有她不嫌弃。”
见江羽诺去意已决，景润让开了路。
等他走远，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100章
嘲笑
灵泉边，青素沉默地看着正在取灵水的聂骄阳，一双眼睛从碧绿转为金色，又从金色转成碧绿之色。
它不断摆动的尾巴将地上的尘土都扫出一个大坑。忽然，它慢慢挪动头部，将刚装好灵水的聂骄阳用头给拱了下去。
“呃……”从灵泉又站起身的聂骄阳眼神莫名地望着对面的大蛇，便听到它十分心虚地开口道：“你、你刚刚不是跟岩兽大战了三百回合吗？这、这不正好到灵泉里疗疗伤。”
聂骄阳狐疑地提起紫葫芦跃上岸边，另一只手用剑抬起青素的脑袋，一字一顿道：“坦白从宽。”
青素硕大的一双眼晃来晃去，磕磕绊绊道：“就、就是，这密林的时间，比、比外头慢、慢很多。”
什么？
聂骄阳抬手用剑柄狠敲了一下青素的脑袋，大步往前跑去。
见状青素立马跟上，道：“你坐上来，我跑得快一点儿。”
聂骄阳没有犹豫，提起紫葫芦坐到青素背上，道：“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青素登时将自己血红的信子收回嘴里，又心虚又委屈道：“我、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嘛，人族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这句话适用于任何种族。”
那小可怜是个脑袋不好使的，万一他受了刺激，真的回溯光河，它能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都不好说呢！
所、所以，没了他就没有这份威胁在。
“是景润找的你？”聂骄阳继续问道。
青素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不怪景润，他又不能说话，都是我自己的考量！”
说完它又恨恨道：“都怪南赫！要不是南赫，我也不会迁怒于小可怜！”
南赫？
“南赫是谁？”
聂骄阳指尖敲了敲青素身上的鳞片，她在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听到过「南赫」这个名字。
“是小可怜的爹！是个十分坏的男人！我最讨厌他了！”
阿诺的父亲！
聂骄阳吃惊地收回手，挪动身子靠近蛇头，“他在哪儿？”
青素本来碧绿的眸色被金色瞳仁一瞬填满，语气掺杂着诸多情绪，“死了……”
死了？
聂骄阳将手放在蛇头上，明明和平时一样摸到的都是坚硬无比的冰凉鳞片，可这一次她分明感觉到了一抹温度。
虽温温暖暖，却让她感觉到比平常冰冷时还要浓烈的冷意。
它好像，很伤心。
她也不觉跟着有些伤感了。
阿诺还没有见过他的父亲呢。
“你怎知南赫便是阿诺的父亲？”
这一句青素并没有回答，等他们出了密林，青素才浅浅扔了一句：“他的孩子，我自然认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