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府里传来激烈的碰撞，聂骄阳勾唇将神识退出，任由另一道魂识占领。
等再睁开双眼，已然瞧见对面的阿蓝正用怨恨无比的眼神盯着自己。
“聂骄阳，你凭什么把我分离出来！又凭什么毁了我！”
凭什么……
几息之间，拥有完整神脉的聂骄阳已经将体内的神力全部转化。
也在这一瞬，阿蓝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强行撕扯。
聂骄阳目光漠然地盯着阿蓝往体外四散的魂魄，五光十色，那是各种生灵自身魂魄的色彩。
瞥见那抹冰蓝色的一魄，她伸出手将其握紧。
“大概凭这本就是我的。”
聂骄阳仰头对着还没有散去的那些魂魄轻声道：“回去该回的地方吧。”
凌云国西南边的山坳里，江芷婉从噩梦中惊醒。
“南淮，你竟敢这般对我！”
她扶着山壁起身，望向北方的一双杏眸变得通红。
“我易筋洗髓，踏入修界，不是被你这般愚弄的！”
他以为自己为何愿意脱离魔族？是为了踏入上界？
两千年前她承受洗魔的万般苦痛，为了他抛弃原本的容貌，化作那画中女子的模样，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一道精密的禁制，让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江芷婉仰头长笑一声，右手扭旋，一身的仙脉被源源不断的魔气给吞噬殆尽。
“杀了她，我不信你不出现。”
山坳外，聂骄阳望着冲天的魔气紧皱眉头，转眼消失在原地。
“阿诺……”
聂骄阳出现在江羽诺身边，对着徐子枫道：“烦请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同他说。”
徐子枫点头，微微笑道：“嗯，骄阳大人不必在意。”
两人离开后，对面的凌尘才回过神，对着徐子枫道：“你可感应到了魔气？”
这力量，和数千年前的魔族牧氏十分相似。
徐子枫低眸沉思了一会儿，他在暗渊底下都曾听过魔族牧氏的传闻。
听说牧氏是魔族的新起之秀，牧氏当家的修为比起魔君还要高深。
“不知将军口中的牧氏是否为这代魔君之选？”徐子枫问道。
凌尘摇头，望向北方，“两千年前，牧氏家主一夜之间消失，至此牧氏在魔族中隐居不出。”
两千年前？
徐子枫柔美的眼里晃过一丝涟漪。若他没记错，两千年前他是第一次在暗渊下察觉到青素的动静。
一直沉寂在暗渊下的青素，为何偏偏在那时活跃起来？
难道，先前那位和青素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和魔族牧氏有关？
清湖边，聂骄阳坐到江羽诺面前欲言又止。
清风徐徐，将她对面男子的黑发吹得浮浮沉沉，扰得她的心境也随之起起伏伏。
江羽诺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阿诺……”
“嗯。”他轻轻应声。
微微偏头，便与她脸侧相抵，“娘体内有两道禁制，一道是爹下的，另一道，必定是让爹不得不下禁制的原因。”
聂骄阳点头，将身前人抱紧。
有些话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或许，那些话不应该由她来解释。
怀里人的紧张让江羽诺笑意渐浓，他轻声笑道：“骄阳，即使她不记得，她也想认我这个儿子。”
听到先前的那些话，他真的很开心。
“当然。”聂骄阳轻轻抚了抚他的背部，笑道：“我们都喜欢阿诺。”
都……喜欢……
江羽诺眼湖一晃，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柔软，却勾勒得眉眼越发的艳冶无双。
聂骄阳偏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柔声道：“阿诺的父母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
江羽诺再次浅浅应声，嗓音温润似山涧清泉，又似玉石叩响，让聂骄阳心田如清风拂过三月春花般。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紧抱着自己的那美人逐渐变红的眼眶，以及越发坚定的眼神。
“骄阳……”
江羽诺松开双手，神情紧张道：“天界是不是有隐匿的神族？”
聂骄阳掩去惊讶之色，纠结着该怎么回答。
她一向知道阿诺聪慧，可她没有想到，即便他去不了天界，也能这么快猜出上界的大致情况来。
可她并不想阿诺涉险。
正欲开口时，江羽诺忽然几分慌张的望向天空，“糟了，我记得上一世没过几日，那位隐匿的神族便现身了。”
“那神族的目的何在？究竟想要做什么？”聂骄阳焦急问道。
江羽诺目光移到她身上，霎时便染了点点笑意，“自然是不想我们这惹人厌的九命族存在于世间。”
他扶着聂骄阳的手起身，无比认真道：“那位神族定然不会想阿娘复活阿爹。骄阳，我得带着他们躲一阵。”
“好……”
聂骄阳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本就是想让阿诺说服青素先一起隐蔽一阵的。
等自己摸清那位神族的底细，她再与阿诺商量，今后该如何打算。
“那我现在去上界，如今那里一滩浑水，正是摸鱼的好时机。”
“嗯。”江羽诺握住面前人的手，“辛苦了……”
“那……”聂骄阳微微抿唇，她不太想说出分别的话。慢慢抬头，便瞧见甚得她心的那张俊脸朝她靠近。
双唇轻触，如蜻蜓点水，却让她心跳如雷。
“骄阳……”
江羽诺这时含笑退后一步，“天上一日，人间便过了一轮春秋。到时你可别忘了我。”
“才不会。”聂骄阳立刻反驳道。
等她又上前时，江羽诺弯唇失笑道：“女帝这般念念不舍，不如带我一起去上界？”
“我得走了。”聂骄阳慌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暗道自己不过是先来见见他的，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阿诺，我会很快下来的。”
不会让他等很久的。
江羽诺望着那道身影点头，“嗯……”
他相信，她会以最快的速度清除阻碍她脚步的障碍。
“阿诺，等我。”
抬眸，便瞧见美艳无双的那女子回头。
一袭白衣清冷出尘，偏偏又有一副骄阳浓烈的美貌。
江羽诺对着那人一笑，令那道白影局促而「逃」。
清湖蓝天，艳阳白云。
不及湖边独独的白影吸睛夺目。
江羽诺抬起右手，低眸看着沿着掌心纹路蔓延的蓝色灵气握紧手。
竟然如此没有耐心么。
隐匿于天界的那位神族，究竟与爹娘有什么样的恩怨？
另一边，变回真身的青素睁开双眼，金色的瞳仁缩成了一根细细的竖线。
她将通体金色的元丹藏在结界里，化为人形冷冷盯住山洞外。
“青素，我说过不会承你恩情的！”
结界里，金色的元丹内发出声音。
分明应该是愤怒的语气，却透着如何也遮掩不掉的颤抖。
像是在紧张，在害怕。
青素回过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嘲笑。
“我偏让你承！南淮，我偏让你记着，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负我！”
青素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时至今日，她也不想再去弄清缠着自己万年之久的那些纠葛。
输了便是输了。
就算是打架，输方也是鼻青脸肿，毫无尊严。
何况，自己输在了感情上。
“青青……”
元丹里，南淮的嗓音几乎是带着哀求，让刚刚转过身的青素再次回头。
青青……么……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自己了？
青素慢慢走到结界前蹲下，一只手慢慢抬起，却又在靠近结界时垂下。
“算我求你了。”
真的，是在求她？
青素慢慢摇头，晶莹的泪珠也随着这般顺着眼角再次滑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求她？
复活不好么？
青素唇角弯出淡淡的笑意，“南淮，我不与你置气了，不骂你是混蛋了。”
“南淮，以后你便与那女子恩恩爱爱，长相厮守。至于小羽诺，那女子不喜欢他，你便不要强求。有小骄阳在，他不会不开心的。以后你若是想小羽诺了，便偷偷去看他。”
虽然很可笑，可谁要他喜欢那样连自己孩子都不喜欢的女子呢？
或许活着，便有苦难罢。
也算是她报复他了。
看到青素起身往山洞外走去，结界内的元丹开始剧烈晃动，而后有淡蓝色的魂灵从元丹裂开的细缝里渗出，慢慢形成一道半透明的人形。
“青青！”
身后的呼唤让山洞口的青素停下脚步，可很快她便消失在洞口，并在那道结界上再次施加了一道结界。
“师姐，你怎么还是放不下一个情字？”
青素对面出现一道灰色身影。
树林里本来透着天空投下的暖光，可在这道灰影出现之时，树林上空云层密布，将原本的烈阳给完全遮掩。
“你本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青素，如果你不被那只九命兽所蛊惑，如今神界已经重开，我们或许便能见到师父了。”
“杜微渐，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了？忘了我曾经说过什么么？你敢提师父一次，我便再废你一次。”
青素手中腾起金色的神力，周身无风而动，无数叶片汇聚在她身边宛如这世上最锋利的利刃。
“你以为我失去元丹，便治不了你了？”
比利刃还锐利的眼神让对面的灰衫男子低低笑出声，一双染着笑意的桃花眼盯着青素缓声道：“微渐怎么敢小瞧师姐呢？师父说过，师姐是我们当中最有天赋的，莫忘了，师父一向最疼爱师姐了。”
杜微渐右手紧握成拳，但脸上的笑意仍旧不减，“不然，师父怎么会为了成全你，被封在了神界？”
“杜微渐！你不配再提师父！”
随着青素的这声怒吼，狂风突起，十里密林所有叶片如飞刃一般全部向那道灰影袭去，铺天盖地。
但很快便被粉碎成末。
叶片碎末落下，杜微渐再次出现在青素视野中，只是周身多了十多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
青素再次抬手，那些还未落下的碎末又聚在她掌心，形成一把绿色的长剑。
她朝着杜微渐一步一步走去，沉声道：“师父二字你如何还能开口？很早之前我便提醒过你，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她是我们的师父，你怎么忍心让她为难？
怎么忍心让她蒙羞？怎么忍心让她割舍这份师徒之情？杜微渐，情这一字，你走的比我难堪多了。”
难堪？
如何就难堪了呢？
杜微渐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落寞，“我以为师姐是会理解我的。”
毕竟她为了区区一个南淮，便舍下了这么多不是么？
“何况最让师父为难的，是你啊师姐。”
是她辜负了师父的期望，是她为了南淮，让师父失败，才被封入了神界。
“你明明知道，只有神界重开，师父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可你却为了区区一只九命兽，便背叛了师父。”杜微渐轻轻摇头，他不明白，怎么师姐反而怪罪于他呢？
“夏虫不可语冰。”
青素握紧手里的长剑，目光清冷，“你便再休养万年罢。”
迎上之时，青素的长剑被一股黑气缠绕。
她蹙眉紧盯着凭空出现的那玄衣女子，对着杜微渐冷喝：“你这是在小瞧我？”
与这魔族联手，便以为能胜过自己？
“南淮在哪？”牧芷冷声开口，一双布着血丝的眸子在四处寻望。
见状青素用左手朝她击去，被那人伸手阻挡，但还是被震出数丈之外。
“南淮二字，也是你这半路冒出来的魔族可以说的？”
但很快青素便变了脸色。
这魔族女子的声音怎么和江芷婉的一样？
她杏眸一晃盯住牧芷，“你是江芷婉？”
可短短几个时辰，她怎么就变了模样？难道，她那副模样是刻意化出来的？
她用了自己的样子？
青素忍住自己的好奇没有回头，她握拳告诉自己，面对杜微渐和这魔族女子不能掉以轻心，便是自己使出全力，也只能跟他们同归于尽而已。
她还想留着一口气问问南淮，这魔族女子，是留还是不留呢。
“师姐……”
杜微渐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陷入为难的青素，慢慢开口道：“如果是以前，师姐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如今师姐没了元丹，顶多就与我们同归于尽罢了。可是……”
他面露揶揄之色，目光慢慢移到青素的腹部，“生育过的妖蛇族，如何也恢复不到鼎盛时期。师姐，这一次你没有任何胜算。”
第124章
大结局（上）
他在胡说什么？
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青素还是往自己的腹部望了一眼。
可笑……
自己有没有生育过她自己会不知道？就算不记得，可自己的身体总会有变化的。
忽然青素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大，袖内的双手不觉握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