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记得……她怎么忘了，南淮那个混蛋是不仅可以回溯光河还会无数上古阵法的九命族！
青素抬头看向对面的玄衣女子，发现那人脸上露出的刺骨恨意，慢慢松开一双手。
所以，南淮又骗了自己。
看到青素的神情变化，杜微渐低低一笑。
“师姐怎么就这么小看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骨镯，笑声落寞：“连师傅都那样偏心于你，区区一只九命，岂会不是师姐的裙下之臣？想当初，那只九命可是……”
“杜微渐！”
冰冷又带着怒意的嗓音从青素身后响起。
闻声，一玄一白的那两名女子全部往那个方向看去……
而此时，山林外的结界处有一人正在不断用阵法冲撞着结界。
还是不行……
江羽诺红着眼眶再次结阵，可当阵法接近结界时便会崩溃。
这结界之内，俨然是一处高阶的神之天地，若无主人的应允，他怎样都进不去。
“娘。”江羽诺嘶哑着嗓音用手拍打着结界，眼眶通红。
“放我进去……”
下在她身上的阵法启动，证明她已经遇上了性命攸关的敌手。
是骄阳先前所说的那位神族。
结界内……
青素袖内的双手微微发颤，静静看着对面已经有了清晰轮廓的那道身影。
“南淮……”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杏眼里沁出点点水光。
“你又骗我。”
怎么就总仗着他聪慧便欺负于她？
怎么就……不告诉她真相呢？
有了清晰人形的那俊美男子神情哀伤，微微摇头就似能把他薄而轻的魂魄再次散去，他慢慢启唇，对着对面生气溃散的青素哑声道：“所以，我是混蛋。”
害她伤心那么久，遗忘那么多，等待那么长……却还是什么都没能挽回。
他不该那么贪心的。
“青青……”
千言万语，终于能毫无顾忌地都对她全盘托出。
南淮朝自己钟爱一生的那女子伸出手，却在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时，那道纤丽白影如雾气一般散去。
明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有「青青」二字这短暂的时间来告别。
南淮唇角颤抖，一双眼睛似淋了倾盆大雨，但莞尔便寂静无声，如一口枯井。
直到身后传来那急促又慌张的一声呼唤。
“娘！”
南淮立刻睁开眼，转身对着赶来的江羽诺温柔一笑。
不……
他还是挽回了一样。
青青和他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这样的如玉君子了。
“阿爹……”
江羽诺停下脚步，怔怔看着南淮又逐渐模糊的身影，连同他自己的身形也不稳起来。
杜微渐此刻却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比之前高亢了不少，“南淮，你不想救师姐吗？快告诉他逆转光河的办法啊！”
他知道南淮做得到！
因为他十分清楚江羽诺是如何出生的！
当年，南淮是在青素生下江羽诺后才逆转的光河。如果不是因为放出了暗渊下的被困者导致六界大乱，他根本不会再次逆转。
因为他为了救青素已经逆转过一次，那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杜微渐越发的激动，他瞬间出现在身影已经模糊很多的南淮身前，催动自身神力替他稳固魂灵，对着江羽诺兴奋道：“你不知道你这位阿爹有多厉害吧？他当初竟然能带着你回溯光河！”
回到江羽诺根本没有出生，他和青素也根本没有私定终生的那段时间！
他带着本来不该存在的儿子回到了过去。
所以明明不会因逆转光河而被天道排斥的南淮因为这一次，差点儿魂飞魄散。
南淮的魂灵因为杜微渐的神力而暂时稳住，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望着对面的江羽诺。
千言万语，他都无法开口。
无法面对这个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被带来人间的孩子，没有享受一日父母恩情，却被父母拖入险境的孩子。
作为父亲，他愧对这孩子每次都毫不犹豫的「阿爹」二字。
“南淮！”
似乎是意识到南淮下定的决心，杜微渐面露怒色，眸光阴霾地撤回他手中的神力。
莞尔，那道模糊身影便如烟雾消散，徒留想要抓住他的那只白洁大手。
“南淮！”牧羽飞身而去，却似乎连一抹雾气也没有触到。
杜微渐瞥了一眼还陷入震惊的牧羽，随后侧眸盯住面色苍白的江羽诺，唇边带笑道：“你这位父亲总是这般自以为是。不然，我那可怜的师姐怎么到最后还是被愚弄一番，连骂他一句都不能。”
说完，杜微渐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眉头微蹙。
他能感应到，藏着自己真身的那个结界正在被攻击。
“你跟南淮果然是血脉相承的亲父子。”
若他没有刻意隐瞒那只小凤凰，小凤凰又岂会还在上界。
杜微渐手指轻握，掌心涌出一股强大的神力，灰色的眸子此刻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江羽诺，“既然是父子，那南淮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他一字一句盯住江羽诺继续道：“我让你，带着我回溯到神界未关之时。”
正当盈满神力的那只手靠近江羽诺之时，被一股黑气击退。
杜微渐面露讥笑地看向已经回过神的牧羽，“怎么，你这位魔族还真是想当一只九命的母亲了？”
此刻从四周不断涌来的黑气环绕于牧羽身边，面色虽又惨白一分，但唇色却似点了绛红，显得无比鬼魅。
她眼尾凝起点点墨色，形成两道魔族特有的纹路，目光带着强烈的杀意，“杜微渐，你回去又能如何？不是你的，再来千千万万次也不会是你的！”
就像南淮还是失去了他心头的那女子。
就像她即使化作了那女子的模样，也从未入过南淮的眼。
牧羽蓄积起全身的魔力朝杜微渐攻去，两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相撞的一瞬，将四周本就破裂一角的结界给粉碎。
巨大的灵力碰撞让天地为之变色，本来繁茂的山林化为枯色，像燃烧后的灰烬被劲风给吹散在空中。
不过很快，又一道结界将还在打斗的两道身影给笼罩。
杜微渐余光看到支撑起结界的江羽诺后面露急色，左手握拳捏碎掌中的阵法，立刻有一股元丹之力渡入到他体内。
感应到对方突然增强的神力，牧羽下意识地想闪避，不想还是被杜微渐极快的掌风给扫到，被那股劲力给击飞，整个人重重地砸在结界之上。
“牧羽，别再找死。”杜微渐咬牙威胁道。
若不是他还顾及聂骄阳在上界，他早就引动真身里的全部元丹之力，哪还会跟牧羽如此周旋？
“你们可知我等了多久才走到今日这一步？”杜微渐双目渐红，眼底晃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要不是当年自己还不是师姐的对手，这一局棋又怎会下到师姐的孩子身上？
若非九命一族只有心甘情愿地以命相抵才能回溯光河，他又何必苦等到现在？
杜微渐单薄的唇角弯起，目光移到江羽诺身上，嗓音含笑却阴沉：“若你不能带我回到神界未关之时，聂骄阳会死，你们，还有这天地万物，都不必存活在这世间。”
没有她在的世间，都将同她沉寂于虚无。
扶着肩头爬起身的牧羽听到这声后仰头笑出了声。
“好一位主神遗孤。”
曾经立于六界之上，护佑世间万物的天地主神，竟然留下了这样一位因一己之私而献祭万物的继位者。
“也难怪神官大人关闭神界，自封其中。”牧羽嗤笑道，但很快又被迎面袭来的掌风给击飞。「区区魔族，也敢提起她。」杜微渐收回掌力慢慢将手握紧。”
他们懂什么？
师父是因为师姐才退回神界的。
是因为她偏爱师姐，想成全师姐与南淮，才退回神界的！
所以他绝不会原谅因为南淮而放弃师父的师姐！
所以他才在师姐身上下了情咒！
哪怕是南淮这样厉害的九命也解不了，只能让师姐忘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心意相通，浓情蜜意。
否则师姐一旦想起，便会魂飞魄散，永归虚无。
杜微渐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侧身笑望向依然撑着结界的江羽诺，“但我不恨师姐。”
真的不恨……
他和师姐从小一块长大，纵然师父再偏心，他也从没有嫉恨过。
他只是伤心，伤心师父在师姐心中竟然不如南淮那只九命重要。
师父和师姐都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也绝不能原谅背叛师父的师姐。
但……
“小阿诺，只要你带我回到神界未关之时，一切便会好起来。”
只要师父还在，师姐便还是他的师姐。
这样不是很好么？
第125章
大结局（下）
“好。”江羽诺对上那道逐渐变得兴奋的目光，放下撑起结界的左手。
执念不除，这位主神后裔便是世间最大的祸患。
“江羽诺！”
牧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拉住那道背影，那些模糊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破茧而出。
原来……那时是自己将小羽诺从南淮托付的人手中抢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中南淮下在小羽诺身上的那层保护禁制。
所谓虎毒不食子，南淮的那层保护禁制，会让抢走小羽诺的人误认为自己是小羽诺的生身父母。
可因为她修为深厚，抵抗了一部分禁制的力量，所以才让自己思绪混乱，至今才想起全部的记忆来。
现如今，她对南淮的那些恨意都成了自己作茧自缚的自讨苦吃。
实在是……可笑至极。
“江羽诺，不要信疯子的话！”
牧羽的话才刚落音，就被一股狠戾的杀气给再次击倒在地。
看到回过身望向对面的江羽诺，杜微渐满意地笑了笑。
这些九命，都是败在心软上。
“在这世上，我只怕两人。”他握住江羽诺的肩将他面向自己，“一位是陨落在神界的师父，一位则是你的阿娘。”
现在，终于连师姐也不在了。
他终于什么也不怕了。
对面人毫不遮掩的阴鸷之色让江羽诺袖内握成拳的手慢慢地松开。
“我带你去。”他扬手指向已经逐渐缩小到只能容纳两人的那道结界，目光沉静的一如无风的湖面，宁静而透彻。
“今日？”杜微渐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十分惊讶地问向江羽诺。
他原本是给江羽诺备了时间的。
他已经等了万余年，再多等一年半载，也是等的起的。但如果今日便能得偿所愿，他又如何不激动？
江羽诺对上那双又陷入大喜的眼睛，点了点头，“对，今日。”
“好！”杜微渐一把拉住江羽诺，将他带入那道结界之中。
他的真身还在神界，他自然不怕江羽诺这只神力微末的九命在自己面前玩什么花样。
更重要的是南淮和师姐已死，他不信江羽诺便任由自己的父母灰飞烟灭。
这只九命所珍视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杜微渐长吸一口气平静自己快要失控的心绪，弯唇闭上双眼。
他曾经在南淮身上下的诸多心血，终于在那人的儿子身上拿回来了。
“哑叔哑婶，是真的么？”
听闻身边人开口，杜微渐笑意加深，双眼轻闭道：“他们都是我的分身。”
正因为对江羽诺的了解，自己才敢把一切都押在他身上。
江羽诺将目光从杜微渐身上挪开，抬头看向恢复蔚蓝的天空。
“江羽诺！”
结界外，牧羽用尽气力朝那处飞身而去，可终是什么也没有触到。
天界……
被神阶禁制隐秘的一角中，一道白影被强劲的力道击飞，重重跌落在地面上。
看着凭空出现的那道白影，周围的仙家全都满脸愕然。
“小骄阳！”庆伶见状赶来，推开周边的人将地上的聂骄阳扶起，紧张问道：“受伤了么？”
被扶起的聂骄阳脸色煞白地望着早就再次隐蔽的那个角落，细眉紧皱。
这里面的，居然是主神真身。
自从她来到上界，自己体内的神脉便已全部苏醒。所以纵然她没有去过神界，更别遑论见过主神。
但体内的神族血脉却在见到结界里模模糊糊的那道身形时便已被完全压制。
主神之威，不是她这种才晋升上神之阶的后辈能冒犯的。
聂骄阳抬头对着庆伶道：“月胧也在那里。”
作为神侍护在主神真身的结界之外。
不过她虽然也已晋升上神，但已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里聂骄阳转身，问道：“元司他们醒了么？”
离他们恢复完整魂识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应该已经回想起很多事情了。
“醒了。”庆伶追上聂骄阳，笑道：“不说元司，连祁枝这个冰坨子醒了，都第一时间要来找你，不过被我给拦下了。”
当然，是趁着他们修为还没恢复以武力阻挡的。
聂骄阳这时忽然停下，神情认真道：“目前情况已经超出意料，我得下去找阿诺商量一下。”
看那位主神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是主神，又为何隐蔽在天界，而不去重开神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