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祖和欢喜和尚正说得热闹,忽地生了变故。
黄老祖身后窜出一条尾巴扫向欢喜和尚,欢喜和尚也拔出酒葫芦的塞子对准了黄老祖。
他那葫芦不是凡品,是他偶尔所得的法器,里面装的是三昧真火。
靠着三昧真火,他这些年灭了不少小妖,又用特殊的功法吸收了它们的法力,在法力上他自信胜过当代修士许多。
但到底不是正经师承,只靠几本功法和从其他门派盗取的修行方子终是不长久,就连普通的拔除妖气也做不到。
他也不屑做这些,跟黄十八等人混在一起,也是为了给自己的银钱添个来路。像他这样的修为,弄钱还不是简单得很。
黄老祖看到喷涌出来的三昧真火,不由翻身避开。到底是妖,就算她修为再深,也经不过三昧真火炙烧。
“你这秃驴,好狠的心肠——”
她娇嗔地抱怨一句,双手化为利爪朝欢喜和尚扑去。
欢喜和尚急忙避开,嘴上却故作轻松。
“娘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再这么打下去,我心都要疼了。”
“且让我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一人一妖打得热闹,石柔聚精会神地看着,默默又觉得嘴里有点空,应该要磕点什么。
把这个感觉抛开后,她盯着两人的术法,心下想:这个我会,这个我也会……
她自动学会的东西还挺多,就不知几时有机会用出来。
“嗞嗞嗞……”脑中熟悉的电波声响起,系统幽幽开了口,“杀了他们两个。”
石柔一愣,苦笑道:“阿系,别在这种时候说笑。”
“谁跟你说笑了!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邪修,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你会得到天道的嘉奖,也能在这个世界活得久一点……”
“能活多久?”石柔好奇地问。
“很久……”
“你看,你都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却让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对你来说,并不危险。”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脑中的招式?”
“是。那是我赋予你的。”
“你先前怎么不说。你现在才提起,很像是为了哄骗我以身犯险。我出事了你是不是能得什么好处?你不会是想夺舍占了我的身子吧!”
“如果我真想要你的身体,等你困死在后宅时再现身岂不是更好。”
“可那时你就得替我受难。你一个系统,难道还能逃出侯府?”
“以前的你是逃不出,现在的你还逃不出吗?杀光侯府的人,放一把火,留下几具焦尸,不就可以顺利脱身!”
“阿系,你真是好狠的心肠。”
“我是系统,并不是人,哪里来的心肠。”
“可是你明明会生气,我看你现在就像是生气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说:“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催促你成长。你的进度太慢了,再这么下去,你会输给别人,还会死去。如果你死了,我也要跟着陷入沉睡。”
“如果我成长了,你是不是也能得到好处?”石柔问,如果她死系统也得跟着「死」,她成长系统是不是也会有好处?
“会有一点好处。这是互利互惠的事。”
“真的吗?我不信。你能清楚看到我的成长,我却不能看到你的,若有一天你的成长到脱离我、脱离一切掣肘,一时兴奋犯下什么错事怎么办?”
系统又沉默了。
半晌,她才说:“我受规矩制约,又不是真人,不会做违反天道的事。”
“这事可难说,你现在不是让我杀黄前辈和欢喜和尚,难道不违反天道?”
“杀了他们,你是在替天行道。”
“杀了欢喜和尚也许是,可为什么我要杀黄前辈,就因为她是妖?”
“妖不该杀吗?”
“若妖该杀?异数该不该杀?我岂不是要杀了你和我自己?”
“你是人,是得了机缘重生的人。”
“那也是异数。”
系统似乎知道在这点上说服不了石柔,转而说:“你与黄尔初次相见,怎么就确定她不曾残害过人类。妖族生性狡诈,不足为信。”
“我的确不能确定她没害过人,但我也不能确定她害过。总不能为着一个推测就去杀她。再说了,阿系,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对,你没站,也没有腰;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杀什么杀?”
系统如果有实体,大概率会翻个白眼。
第103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3
“你打得过。只要你想,你能胜过他们许多。你也可以等到他们战到两败俱伤再出手,到时候还能省点力气。”
“我有这么强吗?我也就死了几次,脑中被塞了许多招式,为什么会这么强?”
“这都是我的功劳。”
这下轮到石柔沉默了。
她一向觉得心里有什么话瞒不了藏在自己脑中的系统,交流时没有避忌,再开口时也说的直白。
“阿系,我不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不相信你。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难道真是我的身体?”
石柔心下不信系统真想夺舍,但要说系统无欲无求,她也不信。
“你几时疑心病这般重了?”
“还不是你逼的。”
在她们斗嘴的当下,黄老祖跟欢喜和尚的斗法渐渐分出了高下。
黄老祖到底是修为高深的大妖,当初当家仙时,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哪里会怕区区邪修。
随着她的长尾一扫,没来得及阻挡的欢喜和尚惨叫一声被她抽飞,摔在了石柔不远处。
“哎哟!到底是妖怪,好狠的心肠。”
欢喜和尚揉着腰在地上惨叫,目光不由看向石柔,“素石道长,你是正道中人,看到妖孽行凶也不管管?”
“我连你们为何打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管?”
“还能为何,这妖婆子想吃我,等吃了我,她就要吃你了。”
说话间,黄老祖已经扑了过来,欢喜和尚忙亮葫芦把她吓退,嘴上继续劝石柔。
“别以为黄家出来的就都是好的,不少家仙会噬主。你观她行事,就知道她是个凶恶的,不知害过多少人。”
“呸,你才害人。原本在此处的蛇妖是不是你害的?”
“这蛇妖曾为了私怨咒害凡人,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素石道长,这事你应该知道呀,柳老爷就是那蛇妖害的,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柳老爷怕是活不过去年。”
这么说来,也没有错,石柔暗忖。
欢喜和尚看她意动,继续说道:“你是不曾见过那蛇妖,就他那黑不溜秋的样子,就不是个好妖,以前还不知吃过多少人呢。”
“你这是以貌取人。你说那蛇妖生的黑不是个好的,难道我也长得黑吗?”黄老祖冷笑问道。
“你生得太好,一看就是妖。”欢喜和尚笑嘻嘻地说。
这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贬低,石柔腹诽,而且黑鄢也不黑,他就是衣服黑,皮肤白着呢。
黄老祖不屑欢喜和尚廉价的夸赞,“妖怎么了?难道妖就该杀吗?就你这样的也配修道?”
“娘子可不要胡说,贫僧怎么会修道呢?”
和尚的确不修道,他们修的是佛,但欢喜和尚一看就是不个正经和尚,黄老祖可不信他真的在正经修佛。
“就你这般喊打喊杀全无半点慈悲心的人,哪像什么僧人。”
“僧人中也有杀伐果决的,娘子难道不知不动尊菩萨?”
不动尊菩萨是八大明王中显愤怒身降伏妖魔的大威势明王。
黄老祖久居山中,对近来才兴起的佛教不怎么了解,连那些菩萨的名字都认不全,但有一样她是知道的。
不管是修佛还是修道,皆有正邪之分,她一把大年纪了,自有判别正邪的标准。像欢喜和尚这般上来就对妖喊打喊杀的,肯定是邪道。
“少拿菩萨出来唬人,也不怕这些菩萨收了你这乱扯大旗的秃毛贼!”
“怎么是扯大旗,贫僧真是出家人,不信你看……”
欢喜和尚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紫铜转经筒,拿正了一摇,经筒上坠着的葫芦就转了起来。
金属摩擦的声音激起一句句金色的经文浮现在空中向四周震荡开来,黄老祖脑袋一疼,感觉有什么嗡嗡地在耳边念着,吵得她头皮都要炸了。
她眯了眯眼,瞪着笑得格外欠扁的欢喜和尚,咬了咬牙,拼尽最后一丝清明,将灵力调动起来,扬起大树一般蓬勃的尾巴朝欢喜和尚劈去。巨尾落下时,溅起一片尘土,而本该在尘土中央的欢喜和尚却消失无踪。
“该死的,竟然让他跑了!”
黄老祖气得跺脚,发了一通脾气才想起石柔。转头看去时,发现石柔脸色发白,似乎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了?”
“刚刚听到经文,有些头疼。”
“头疼?”黄老祖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别是妖怪化的吧,那经文只有妖怪听了才会头疼,你一个道长怎么也会疼?”
石柔一愣,确定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妖,便问:“会不会是因为我学的功法不对,是妖族学的?”
“也有可能,那经文对邪道应也是有效的。我看你不是什么邪道,不知怎么就冲击到了你。会不会你前世也是妖族,才会受影响?”
“前世的事谁知道呢。”
石柔笑着调侃,暗想,她前世就是她自己,怎么可能是妖,肯定是欢喜和尚的术法有问题,不是专门冲着妖去的。
想是这样想,她又有些不确定。
系统说她脑中的功法是她传的,这话石柔不信,却也排除了女娲娘娘救她之后传道的可能。
这样的谎话太容易拆穿,她本来就不信系统,系统也知道这一点,不会随意消耗她的信任。
难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女娲娘娘,都是系统?又或许是她本来就有的记忆。她莫不是上上辈子是妖,才会这么多,才会上辈受苦还有转生的机会。
那她脑中偶尔闪现的那么多死法是谁的,她上上上辈子吗?她脑中到底有几辈子的记忆?她是人是妖?
她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一旦出现,就扎根在了心上。
确定欢喜和尚已经离开,黄老祖带着石柔进了洞穴。
石柔凭新学的术法,进入了狭窄的洞穴底部,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黑鄢显然是整理过,将底下一堆堆的骨头堆到了四角,里面大部分骨头是婴儿的,也有几个成人的骷髅,估计是当初石矿塌方后困死在洞中的村民。
洞中有许多白石雕刻成的石栏石桌石床,还有一个白石柜子,显然黑鄢是有心在此处长住。
可惜一切都成了白费,石柔看着洞府中间身体断成两截的黑色小蛇,实在无法将它跟黑鄢联系在一起。
“他怕是经历过几次劫难,最后还是逃不过。”黄老祖感概道。
“要找个地方将它好好安葬吗?”
“我们倒不讲究这些,你若有此念,帮他葬了也妨。”
妖族少有将尸体妥善安葬的习俗,让尸体回归自然才是他们的选择,但黄老祖也不拦着石柔,免得她心里生出挂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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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4
石柔到底还是将黑鄢的尸体带了回来。
“观主回来了,可以吃饭了。”萱草看到她经过招呼了一声。
“你先把饭食送去给客人,我要处理一些事。”
萱草应了声是,心下倒也好奇石柔有什么事要处理,近来也没见观里接什么活。
想归想,她也不会去打听主家的事,总归石柔不会短了她吃穿,也不会卖了她。
石柔怕断成两截的黑蛇会吓着萱草,故意避着她。回到院中,她想先寻个好点的箱子当成棺木,再把黑鄢的棺椁放到庙里供一天然后下葬。
她以前背过一些超度的经文,想不到头一次用上,竟然是为了一只妖。
她有不少箱子,以前里面装着钱银,现在都空了。她最多的钱银就是曹尔绅给她的豆腐方子的谢礼,那匣金子被她藏在梁上,免得哪天被吴为等人翻出来。
挑了一个颜色深一点的雕花木盒,石柔寻了一方软丝帕将黑鄢包了起来放了进去。
黑鄢死后所化的蛇,到底不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好些年前就被毁了。
如今这具是他吃了魑灵后所化,所以身形才不大,不然一个木盒子哪里装得下。
这样的尸体不会像正常尸体一般腐化,但放得久了也会渐渐消散归于尘土。
到了神殿,她把木盒子放在供桌上,准备晚上再来诵经,又怕其他人没个眼力劲把盒子开了,四下扫了一眼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盒子封上。
看了一圈,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神像脚下放着的三叠黄符上。说是三叠,左右两叠只有三张,中间的那称得上「叠」。
符都是她画的,为了拿取放便,也是为了取信于人,她按吴有的提议把符供在神像前。
吴有说供过的符法力更大,石柔倒没看出什么差别,却知道来请符的人认定会有这样的差别。
观里的符本就有三种,其他两种一个是召雷的,还有一种效果不明。石柔想了想,把效果不明的符贴在箱子上,权当是封印。
她到现在还不知第三种符的效果,心下却忽有所感,一切等晚上再来确定。
回到院中,她见萱草已经布好了饭菜,不由快走几步。
“等久了吧,坐下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