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本来要向京城交货的,如今都交不出了……”
“只要一打仗,咱们的生意就难做啊!唉……”
沈映月见众人对西夷来犯都心有余悸,便道:“诸位说得不错……西夷来犯,对我们确实有不少的影响……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夷为何来犯?”
沈映月话音未落,众人不免思索起来。
一位匠人道:“他们自然是觊觎我们大旻的富庶啊!”
另一个撇撇嘴,道:“他们是觉得咱们大旻好欺负!以前有莫家军在,如今莫将军不在了,莫家军犹如一盘散沙,他们便想趁火打劫!”
还有人道:“其实,这西夷人也不是想要南疆的地盘,这南疆又穷又瘪,要来有什么趣儿?他们是想以南疆为腹地,直接北上,人家图的是更好的地方呢!”
沈映月听完,认真点头,道:“你们都说得不错。”
“如今西夷来犯,是因为我们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大旻又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自己。”
“若是一个国家真的强盛,邻国自然也不敢招惹……”沈映月说着,目光扫向众人,道:“我们要告别战乱,除了朝廷派兵镇守边疆以外,还应该努力发展民生,但国家更加富庶,让国库充盈……以南疆为例,南疆占据了大旻四分之一的地盘,实则地广人稀,百姓们过得相对穷苦……若是南疆能富起来,大旻的国家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顿了顿,沈映月继续道:“所以,我们不能放任南疆不管,反而应该更好地经营南疆,一方面安抚民心,另一方面循序渐进,提前布局,让南疆也成为富饶之地,修筑起更高的城墙,构建更坚实的军防。”
话说到这里,其他人才明白了沈映月的用意。
一个匠人,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夫人此举,是为了以后的南疆……免受战乱之苦,百姓能有些家底,是不是?”
沈映月轻轻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但诸位放心,若是你们愿意成为南疆玉行的领路人,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如今的大旻,经过多年以来的休养生息,农业、商业都发展得较好,可这般发展的势头,让大旻看起来好似一头待宰的羔羊,而非凶猛的老虎。
南疆一直十分贫瘠,动乱不安,户部每一年都要从国库里掏出大笔银子,拨给南疆,才可能化解南疆的危机。
若是南疆能自给自足,利用自身地理位置发挥优势,那便再好不过了。
沈映月站起身来,郑重开口,道:“相信几位师傅,都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经营南疆,此事并不简单,短则一至两年,长则五到十年,方能见效。”
“但是,若我们不在南疆努力,这片土地便永远是大旻的软肋,而不是盔甲。”
众人听了,都沉默下来。
沈映月不想勉强他们,只默默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名年轻的匠人,忽而站了出来,道:“夫人说得有理!虽然小人不才,但也愿供夫人驱使!”
一个人表了态,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我愿做南疆年轻人的师傅,为他们传授琢玉的本领!”
“还有我!我娘若是知道我能当镇国将军府请的夫子,只怕要乐坏了!”
“夫人,我也能出一份微薄之力!”
众人情绪激昂,一时间干劲十足。
沈映月露出笑意,道:“我代表朝廷,多谢各位师傅!你们若能开学堂授课,想必能为南疆培养出不少厉害的匠人,这便是南疆的第一桶金!”
众人相视一笑。
就在沈映月与众人商讨之时,丁尧却走了过来。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映月,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丁尧,你怎么了?”
丁尧沉默一瞬,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映月点点头,遂让众人先喝茶,自己随着丁尧出去了。
丁尧犹疑地看着沈映月,始终有些张不开口。
沈映月转过头来,看向丁尧,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尧沉默了一会儿,道:“夫人……将军传话来,说让属下……送您回京城……”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变故
丁尧立在院子里, 忐忑地看着沈映月。
院子里树影婆娑,投下晦暗的阴影,让人有些不安。
沈映月沉默一瞬, 道:“将军什么时候同你说的?”
丁尧答道:“回夫人,是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沈映月指尖微凝, 侧目看向丁尧, 道:“早上还没听将军说,怎么这么突然?”
丁尧沉声道:“西夷围城的军队, 人数比料想的多,今儿上午又到了两万人,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沈映月秀眉微蹙。
丁尧瞧了一眼沈映月的神色,继续道:“夫人,将军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才想让您回京的……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 祸福难料, 您留在这儿, 将军也不能安心作战。”
“这话是将军说的?”
沈映月语气淡淡, 听不出一丝情绪。
丁尧硬着头皮答道:“夫人别生气……属下也是按将军的意思办事……”
丁尧不敢抬头, 微微弓着身子。
沈映月低声:“何时启程?”
丁尧低声道:“越快越好……夫人最好在城门落下之前, 离开云城。”
“那将军呢?”
丁尧声音越来越小:“将军还在军营里忙着, 只怕没有时间回来见夫人了。”说罢,丁尧出声劝道:“夫人, 您千万莫怪将军,将军如今身份隐秘, 待在军中已经容易惹人怀疑, 若是再频繁进出, 只怕……”
时间沉寂了一会儿。
丁尧默默站着, 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知道了。”
沈映月转过身,离开了院子。
丁尧立在门口,看着沈映月的背影,神色复杂。
匠人们还在厅中等着沈映月。
沈映月回到正厅后,重新拾起笑容,对众人道:“既然各位师傅,都愿意助我镇国将军府一臂之力,那便记下名字,先回去罢……等南疆的玉行学堂准备好,我们再请各位登门。”
沈映月说罢,对巧云递了个眼色,巧云便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赏赐,分发给众人。
众匠人得了赏赐,自然是眉开眼笑,签了名字,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沈映月才露出怅然之色。
“巧云。”
巧云应声:“夫人有何吩咐?”
沈映月声音清冷:“收拾行装……我们回京。”
巧云一愣,诧异地看着沈映月,道:“夫人,咱们才来没多久呢,而且您不是刚刚见了匠人么,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沈映月眼睫微垂,看着手中的茶碗。
茶汤清澈,映照出她的模样,似乎有几分失落。
是啊……怎么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今日清晨,沈映月见到莫寒之时,他还柔声安抚她,让她放心。
怎么转眼间就要将她送走?况且,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是她高估了自己。
又或者,是她不够了解莫寒。
他是大旻朝的镇国大将军,是南疆百姓的守护神,也是忠勇世家的好儿郎。
他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大敌当前,他本就应该战事为先,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为他平添麻烦罢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到京城去。
那里,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她的照料。
茶汤涟漪渐起,在杯中轻晃。
沈映月抿了一口,只觉苦涩,难以下咽。
她一贯从容淡定,来去随心,如今生出的这些情绪,连沈映月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巧云瞧着沈映月的神色,有些担忧,轻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沈映月放下茶碗,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南疆战事已起,我们留在这里,对大局无益……不如现在就回京城罢。”
巧云见她神色坚决,也只得点头,道:“对了,孟师父随我们一起回吗?”
沈映月垂下眼睑,道:“孟师父,他有自己要做的事,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
巧云沉声应是。
宅子里的丫鬟小厮,都跟着忙碌起来,丁尧见众人动了起来,便连忙叫人备车。
半个时辰之后,东西便收拾得差不多了。
“夫人……这个也要带回去么?”
沈映月闻声回头,却见巧云手中,拿着那个小兔子花灯。
沈映月微微一怔,接过巧云手中的花灯。
花灯没亮,但小兔子的眼睛依旧红通通的,灵巧可爱,沈映月轻轻抚摸白兔。
丁尧叩了叩门,道:“夫人……车已经备好了。”
沈映月眸色微凝,放下花灯,站起身来。
她转过头,向中庭看去,依旧门廊空空,除了满院子的守卫,并没有其他人影。
沈映月轻叹一声,道:“走罢。”
-
马车出了宅子,迅速上路。
沈映月让松青留下,去宛城寻找莫衡。
随身只带了巧云、松柏和几个侍卫。
她这次出来,本就隐藏了身份,一路回京,也打算低调行事。
沈映月坐在车厢中,淡声开口:“丁尧,你不必送了……回去罢。”
丁尧就坐在车夫旁边,听到车厢里传出沈映月的声音,答应道:“小人手上也无旁的事,不如多送夫人一程。”
沈映月微微一顿,丁尧最近都在帮莫寒打听南疆的消息,怎会无旁的事?
沈映月下意识问道:“丁尧,这次走得匆忙……他可有让你带话给我?”
沈映月并未指名这个“他”是谁。
丁尧却道:“夫人,将军说,让您回京之后,好好照顾府中诸事,不必担心南疆。”
沈映月顿时变了脸色。
巧云茫然地看了沈映月一眼,满是讶异:“将军!?”
沈映月一把捂住巧云的嘴。
丁尧乃是南疆探子的头目,一贯行事小心谨慎。
整个府中,也只有他和沈映月清楚“孟羽”的真实身份,丁尧断断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莫寒——这丁尧有问题!
沈映月用眼神让巧云噤声。
她立即抬起车帘——广裘的草原,一眼望不见尽头,很显然,他们已经出了城。
沈映月心中微沉,连忙取下耳环等随身物件,无声无息地扔了出去。
巧云看着她,很是不解。
巧云低声问道:“夫人,您这是……”
沈映月还未及开口,马车却忽然一顿,两人差点儿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马车之外,陡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巧云吓得愣住,沈映月将她拉到身后,自己贴着车窗,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
松柏和随行的侍卫,匆忙拔刀应战,他们不过七八人,但前来劫车的黑衣人,却有几十人之多,如今他们是插翅难飞。
沈映月眉头微皱,她早该发现这丁尧有异!
“巧云,他们处心积虑将我们骗过来,应该是为了抓我……此事与你无关,你找机会离开,回去找孟师父求援!”
巧云吓得发抖:“夫人,您和奴婢一起走罢!”
沈映月摇头:“那样恐怕一个都走不了!别耽误时间,快去!”
沈映月说罢,便拉着巧云跳下了车,巧云依照沈映月的意思,朝北边跑,而沈映月则逃向相反的方向。
那“丁尧”一看沈映月跑了,大喝一声,立即带人来追。
沈映月奋力向前奔跑,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她避无可避,却也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丁尧”不徐不疾,仿佛围猎一般,让人缓缓将沈映月围住。
沈映月冷冷扫向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丁尧”低笑一声,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这男子瞳仁呈浅褐色,眼眸锐利如鹰,与之前低眉顺目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映月凝视他一瞬,面上没有一丝畏惧。
那人冷然笑起来:“莫寒的女人……有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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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莫寒才忙完军营诸事,回到宅子。
丁尧跟在他身后,大约两步之遥。
两人路过大门口,侍卫俯身行礼,其中一人与丁尧熟识,随口道:“丁大人,您不是送夫人出城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丁尧微微一愣。
莫寒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丁尧也诧异道:“我今日一天都不在府中,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侍卫被莫寒的样子吓了一跳,茫然道:“不可能啊!小人一个多时辰前,还见丁大人送夫人上了马车呢!丁大人不是说,南疆战事纷乱,要送夫人回京城么?”
莫寒和丁尧对视一眼,满眼震惊。
莫寒抓起侍卫的衣襟,沉着脸问:“他们往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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