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寒山——五彩的白纸
时间:2022-04-15 07:52:35

  史管家一贯冷静,他心里十分清楚,若真的是为了招募管家,并不值得一位主母,如此劳师动众地来见他。
  孙夫人眼尾微眯,声音幽幽,反问道:“史管家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失踪
  室内, 茶香幽幽,热气丝丝缕缕,萦绕在孙夫人和史管家之间。
  孙夫人方才的一声反问, 让厢房内陷入了阒静。
  史管家沉默一瞬,道:“小人不知。”
  孙夫人见他不答, 便笑道:“史管家不必紧张, 孙大人和我,不过是欣赏史管家的才干……史管家不愿意来我府上, 也没关系,史管家若能每隔一段时日,将镇国将军府的情形告知一二也可……我必许以史管家,三倍以上的收益,如何?”
  史管家眸光微顿,问:“如今镇国将军府这般情形, 孙夫人还想知道些什么?”
  孙夫人秀眉微动, 干笑了两声, 道:“这个, 史管家就不必多问了。”
  孙夫人今日过来, 也是为了孙大人。
  孙大人一贯谨慎, 他没有亲眼看到莫寒的尸体, 便总是不放心,于是便想在镇国将军府安插一个暗桩。
  但如今镇国将军府并未进新人, 便只能在现有的人里找……于是,他们便看中了史管家。
  谁料, 史管家道:“将军对小人有恩, 如今镇国将军府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不能在此时离开。”
  孙夫人连忙劝道:“良禽择木而栖, 史管家又何必执迷不悟?树倒猢狲散,镇国将军府如今没了顶梁柱,史管家以为,还能坚持多久?再说了,若真的东山再起,如今管家的将军夫人,就一定会重用你么?”
  史管家面色僵了僵,抿唇,不语。
  孙夫人见他神色似有松动,便继续道:“我听闻,史管家的孩子,已经七岁了?史管家自己在镇国将军府待了半辈子,难不成还想要自己的孩子,当一辈子奴才?”
  听到这话,史管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孙夫人放慢了语调,循循诱之。
  “史管家,不过是为我传递些消息,算不得背叛镇国将军府……而且,你拿了这钱,就可以为孩子请先生了,孩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史管家,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孙夫人一句接着一句,从试探到引诱,不住地观察着史管家的神色。
  史管家绷着脸,沉声道:“多谢夫人厚爱,但小人……”
  “史管家。”孙夫人立即打断了他。
  “不必急着回复我,回去想想也不迟……想好了,递个消息来便是。”
  史管家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见孙夫人一脸笑意,仿佛有种志在必得的自信。
  史管家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一旁的丫鬟道:“夫人,您觉得这史管家……会答应吗?”
  孙夫人悠悠道:“这姓史的,和旁人不同……老爷查过他的底细,他祖父曾经是个小官,无端受了牵连,才全家获罪的……他自幼读书,也不是个甘落人后的性子……以利诱之,未必有效,但为了他的孩子,也一定会铤而走险。”
  孙夫人算盘打得精,若是史管家同意为他们办事,再让他设法将户部供粮的证物,偷出来,但这事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
  史管家离开城南,一路心不在焉地走回了镇国将军府。
  待他入府之时,天已经黑了。
  有丫鬟来禀:“史管家,夫人找你。”
  史管家连忙敛了敛神,便径直去了竹苑。
  竹苑的书房之中,灯火如豆。
  沈映月仍然坐在桌案之前。
  史管家一如往常地见礼,沈映月却摆摆手,道:“史管家,你过来看看。”
  史管家便走到了桌前,只见沈映月面前铺着一摞账本,还有一叠地契。
  沈映月道:“史管家,这是你昨日拿来的地契,我将这地契与账本对了对,发现还少了几张,是不是在库房里?”
  史管家微微一怔,回想了片刻,道:“小人想起来了,有几张地契还在大夫人那里,是小人漏掉了,还望夫人见谅。”
  沈映月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见史管家抱歉中带着疲惫,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沈映月盖上账本,道:“史管家是不是身子不适?”
  史管家连忙敛了敛神,回应道:“没有……可能是有些劳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映月淡淡笑了下:“最近廖先生和马管事都在忙流光阁的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若实在忙不过来,就不要勉强,我安排人帮你。”
  史管家忙低头拱手:“多谢夫人……若无旁的事,小人便先去找大夫人拿地契了。”
  沈映月看了他一瞬,点头:“好。”
  巧云和巧霜站在门口,两人看着史管家离开的背影,巧云忍不住小声嘀咕:“总觉得史管家,近日以来有些怪怪的。”
  巧霜看了巧云一眼,低声道:“听说史管家找了许多私塾,都没有人愿意接收他的儿子……可能是有些沮丧吧……”
  巧云轻叹一声,道:“小杰那孩子我见过,乖巧得很……可惜了。”
  沈映月坐在书房中,一言不发地听着,而后,便吹灭了灯火,起身离开书房。
  -
  史管家去找大夫人拿了地契之后,便回到了后院。
  在镇国将军府的后院中,有一处小小的偏院,正是他的居所。
  对面,则是廖先生和马管事的住处。
  此时,恰逢廖先生和马管事从流光阁回来,两人边走边聊。
  马管事眉飞色舞地说着:“今日来了一位夫人,那夫人穿了一身五彩的裙子,又插了满头的金钗,一入流光阁的大门,差点亮瞎了我的眼啊……”
  廖先生淡淡笑道:“哪里瞎了?我明明见你笑得比谁都开心。”
  马管事惊讶道:“我说廖先生,你如今居然会开玩笑了?”
  廖先生正要开口,却见到史管家形单影只地站在院门口。
  马管事几步上前,笑道:“这大冷天的,史管家怎么在这儿吹风啊?”
  史管家敛了敛神,低声道:“没什么,路过而已。”
  马管事笑着点点头,道:“我们刚从流光阁回来,还未用晚膳,史管家要不要同我们一道?”
  史管家沉默片刻,问:“流光阁的差事……很有意思?”
  马管事听了,不假思索答道:“很有意思,而且流光阁如今的流水,已经一日比一日高了!”
  廖先生也道:“史管家还未去过流光阁罢?那是全新的营生,和府内不一样,每日都可以接触到很多新的东西……”
  马管事又继续道:“我们方才还在商量,怎么能扩大客源呢……史管家若是有什么好法子,也尽管告诉我们!”
  史管家抿了抿唇,勉强一笑:“好。”
  两人说完,便肩并着肩,一起去膳堂了。
  史管家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廖先生,如今对流光阁的营生很是上心,也经常得夫人夸奖;
  只会察言观色的马管事,如今到了流光阁,更是如鱼得水,获得了不少客人的肯定。
  他们的进步,史管家都看在眼里。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过得更好。
  就在史管家出神之际,一道女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相公,你回来了?”
  史管家回过头,是他的妻子田氏。
  田氏见史管家回得有些晚,便问:“用过晚膳了吗?”
  史管家并没有什么胃口,却也不想让田氏担心,便点点头:“用过了。”
  田氏见他有些灰头土脸,便问道:“今日又去找私塾了?”
  这段时间,史管家已经找了不下十所私塾,一听说他是奴籍,便将他拒之门外。
  史管家没有回答,却开口问:“小杰呢?”
  田氏一笑,道:“在屋里玩呢。”
  史管家轻轻点头,便踏进了房门。
  房中陈设俭朴,一盏昏暗的油灯,稳稳落在桌案前。
  桌案上铺了一大张白纸,而小杰正站在桌前,右手持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桌子太高,若是坐下,便够不着,于是小杰只能站着练字。
  此刻,他听到声响,抬眸一看,眉眼弯起来。
  “父亲!”
  小杰顿时放了毛笔,笑嘻嘻地走过来,他拉起史管家的胳膊,道:“快来看看我的字,您教我的‘家’字,我已经会写了!”
  史管家的目光投到纸上,只见上面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家”字。
  史管家知道,这是小杰为了省纸,于是才特意将字写小的。
  史管家心头微沉,没有说话。
  小杰见史管家沉默,以为是自己写得不好,忙道:“父亲,我再写一个给您看看!”
  说罢,他便连忙拿起毛笔,蘸了墨汁,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这模样,虔诚又认真。
  田氏也走了进来,见史管家正在陪小杰写字,温柔一笑:“相公,小杰今日自己写了一下午,我瞧着,进步还是很大的。”
  小杰得了母亲的夸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史管家沉吟片刻,出声问道:“小杰……如果,没有合适的私塾……父亲就自己来教你写字,好不好?”
  此言一出,田氏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小杰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只觉得父亲神色凝重,语气也很是低沉。
  小杰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为什么呢?我听说,立行公子马上就要去上私塾了,我还想与他一道呢。”
  史管家眸色微暗,道:“立行毕竟是府里的小公子……”
  史管家深深叹了口气。
  小杰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听了这话,心里顿时难受得不行。
  “父亲,为什么旁人都能上学,我却不能呢?是小杰做错了什么吗?”
  小杰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还是我字写得不好,先生不愿收我?您再去和先生说一说,好不好?我会乖乖练字的……”
  田氏听了,也偏过头去,抬手擦起了眼角。
  史管家的眼眶,也有些发热,道:“小杰没错,是……是父亲没用。”
  史管家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好几岁。
  同样的话语,当年,他的父亲也对他说过。
  那时候,他不了解父亲的心痛,如今却彻底明白了身为罪奴的无奈和心酸。
  父亲也好,他也好,小杰也好……都没有翻身的指望。
  此刻,史管家心如刀绞。
  小杰见史管家的眉头深深蹙着,仿佛一个“川”字,也心疼不已。
  他强忍着泪水,小声道:“父亲不要这么说,小杰觉得,父亲就是最厉害的人!”
  史管家凝视着小杰,小杰努力让自己不哭,又懂事地安慰着史管家:“父亲教我也很好,小杰会好好学的!以后……以后小杰也要像父亲一样厉害。”
  听了这话,史管家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委屈,他伸出手,一把搂住小杰,父子俩抱头痛哭。
  田氏抽泣道:“相公,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史管家声音沙哑,道:“我不能对不起将军……只能对不起你们了……”
  这一夜,史管家躺在床榻上,脑海中,掠过了许多场景。
  幼时,他的祖父还在做官,家境十分殷实。
  他的父亲早早便中了秀才,自己也是四岁开蒙,随着家中先生,受教读书。
  若是祖父没有受人牵连,他的父亲应该也有机会入仕,而他现在……也不会是罪奴之身。
  史管家微微侧身,在黑暗中,凝视着熟睡的小杰,心疼不已。
  田氏自然也睡不着,她见史管家忧心忡忡,便轻声道:“相公……尚书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史管家沉默了片刻,道:“他们不来便罢了,若是再来相扰,我便正式拒绝他们……”
  田氏是个善良的女子,听了史管家的话,也点点头,低声道:“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就行……旁的,我也不求了。”
  夫妻俩各怀心事,一夜都没有合眼。
  -
  翌日一早,史管家便去了账房。
  这几日频繁外出,他落下了不少事情,便打算用半日的时间补回来。
  最近廖先生也不在账房,还有些许府中的对账事宜,史管家便一并处理了。
  而史管家这一忙,便忙到了下午,后来,听家丁说京郊的田地出了点事,他又亲自去了一趟。
  直到太阳落山之时,他才从京郊,回到了镇国将军府。
  史管家踏入偏院,田氏也刚刚从后厨回来,两人一打照面,田氏往史管家身后看了看,诧异道:“相公,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杰呢?”
  史管家听了这话,狐疑问道:“小杰不是跟在你身边么?”
  史管家出去得急,并未告知田氏,所以田氏一直以为他在府里。
  田氏大惊,她忙道:“小杰上午写了字,说要去给你看的,便去外院找你了!按理说,找不到你就应该回来的……他到底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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