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罗端急忙想了想,道:“我不该对莫衡动手……我下次不敢了!夫人就饶了我罢!”
沈映月似有不满,凉凉道:“就这?”
罗端一愣,结结巴巴问:“还、还有什么?夫人给点儿提示?”
沈映月慢条斯理道:“你对妙心姑娘做了什么?”
罗端呆了呆,诧异道:“你让我同青楼女子道歉!?”
沈映月“唰”地抽了他一下。
“青楼女子就不是人,就活该被欺负么?”
罗端一声惨叫,连忙认怂,带着哭腔道:“我、我给妙心姑娘赔礼道歉……妙心姑娘快为我求求情啊!”
妙心受宠若惊地看着沈映月,她从没想过,沈映月居然还把她受的委屈,放在了心上。
妙心见罗端被打得太惨,也忍不住走上前来,道:“多谢莫夫人为奴家做主……不过,罗公子到底是侯府公子,还请夫人网开一面……”
沈映月瞥了罗端一眼,道:“今日且给你一个教训。你若再找莫衡的麻烦,又或欺凌弱女子,被我知道了,决不轻饶。”
说罢,一把松开他被拘着的手。
罗端站立不稳,一下便瘫在了地上,恰好臀部先着地,疼得他又尖叫一声。
家丁们连忙过来扶他。
罗端满头是汗,整个人狼狈不堪,他又怒又怕地盯着沈映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映月将鸡毛掸子捏在手上,道:“今日,镇国将军府和永安侯府的账,便算是清了。若是你不服,随时可来镇国将军府找我。”
罗端本来还想说什么,但他一见沈映月手中的鸡毛掸子,顿时就矮了半截。
沈映月回头看了莫衡一眼,道:“能走罢?”
莫衡点了点头。
妙心和梁护卫,便扶着莫衡出了门。
守在门口的冯妈妈,见沈映月带着梁护卫和莫衡出来,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夫人慢走,莫衡公子慢走……”
冯妈妈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满脸堆笑。
沈映月忽然想起一事,又折回两步,将鸡毛掸子还给她,认真道:“多谢,很好用。”
冯妈妈眼角抽了抽,只能哭笑不得地接过来。
冯妈妈见两位祖宗走了,这才踏入厢房。
她见一向风流倜傥的永安侯府二公子,此刻衣襟散乱,发髻歪斜,惶惶不安地盯着她,顿时吃了一惊。
“罗公子……要不要帮您请个大夫?”冯妈妈心中七上八下的。
罗端勉强扯开一个笑容,道:“为何要请大夫?我好得很,好得很啊!哈哈哈哈……本公子想起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由家丁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直到他走出门口,冯妈妈才发现,他衣袍后摆破了好几道,心下又是一惊。
罗端咬牙下了楼。
不少人向他看来,罗端怒视一圈:“看什么看?没看过跌跤的?”
众人见他这般凶恶,连忙收回目光,只敢在心中偷偷藏笑。
家丁见罗端这般惨状,低声道:“公子……这莫夫人也太无礼了!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侯爷……”
罗端一听,顿时瞪了他一眼:“闭嘴!”
被女人打,已经很没面子了!怎能叫父亲知道?
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废物!?
-
白燃和吴小刀,送沈映月他们到了甜水巷街口。
梁护卫提前备好的马车,早就等候多时了。
沈映月回过头,对白燃和吴小刀道谢。
白燃笑了笑,低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嫂夫人莫要客气。”
吴小刀一向看不惯莫衡,但他当着沈映月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便道:“天色已晚,嫂夫人先回去休息,若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便是。”
沈映月微微一笑:“多谢。”
然后,她便领着莫衡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车内空间有些局促。
莫衡沉默地坐在一角,一言不发。
沈映月看他一眼,道:“你方才应该谢谢白副将和吴副将,是他们帮忙找到你的。”
莫衡有些惊讶,但他仍然偏过头,道:“他们平日都看不起我,又怎么会帮我?”
沈映月平静道:“他们确实不是为了帮你。”顿了顿,她道:“他们是为了帮将军……但这好处你受了,就得认。”
莫衡动了动唇,却没有再反驳。
沈映月将一个包袱扔给他,道:“打开。”
莫衡狐疑地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干巾,还有一件干净的男子外袍。
“这是……给我的?”莫衡有些意外,沈映月居然有备而来。
沈映月点头,道:“擦擦脸,回去也不至于太难堪。”
莫衡眸色一凝,低低应了一声。
便自顾自地擦起脸来。
擦完了脸之后,他又将外袍穿上,一丝不苟地系好衣带。
这些事做完之后,过了一回儿,莫衡问:“是你让他们来找我的?”
“嗯。”
莫衡有些奇怪,低声道:“我平日也时常出来,连父母都没来找过我,你为何会来找我?”
他们其实并无交集,甚至没有正面见过。
沈映月回过头,与他对视。
“镇国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城都传遍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回来,一定是身不由己。”
这“身不由己”四个字,好似一团火,让莫衡心中一暖。
自他出生以来,身子孱弱,不宜习武。
莫崇和莫寒两兄弟,事事珠玉在前,他便总是个吊车尾的。
莫衡自小受够了数落和对比,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亲人,很少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想问题。
若换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接受大房的帮助,但今日……沈映月的所作所为,他却反感不起来。
但他和莫崇、莫寒的关系一向冷淡,于是依旧绷着脸:“我不会谢你的。”
沈映月清浅一笑:“一家人,本就不需言谢。”
莫衡微顿,抿唇不语。
夜色苍茫,车轴滚滚,很快便到了镇国将军府。
梁护卫铺了马凳,沈映月便踩着马凳,一步一步落到地上。
莫衡伤得不轻,由梁护卫扶着下车。
他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前森然飘扬的丧幡。
雪白一片,十分扎眼。
莫衡记得,一个月前,这镇国将军府为了筹备莫寒大婚,还红绸满布,喜庆非凡。
人生的喜与悲,竟如此无常。
莫衡侧头,向不远处的英雄碑看去。
只见英雄碑下方,堆满了百姓送的供品,可见有不少人来过了。
莫衡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抬步,向英雄碑走去。
英雄碑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英雄碑上的名字,陈列得十分整齐,刻字的人仿佛怕这些英雄被遗忘,一笔一划都刻得很是用力。
莫衡静静扫视那些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意味着鲜血和牺牲,最终,他看到了莫崇和莫寒。
莫寒的名字是新刻上去的,颜色较深,格外醒目。
莫衡心头一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莫寒不是比莫崇还要厉害么?
为什么……为什么竟一去不复返了。
莫衡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映月也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回去修整一下,去灵堂看看你二哥吧。”
莫衡沉声问道:“二嫂……你还没见过他吧?”
莫衡还记得,莫寒大婚那一日,刚刚把沈映月接到镇国将军府,便收到了边关告急的消息。
沈映月轻声答道:“嗯。”
莫衡忽而笑了下,道:“也好。”
若是相处过后再失去,只怕会更痛。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到镇国将军府。
迈过中庭,站在路口处,沈映月道:“你回去先休息一会,我会让人送药过去给你。”
莫衡看了也一眼,问:“二嫂……我去醉心楼的事……”
沈映月笑了下,道:“你自己若不说,旁人不会知道。”
对于沈映月来说,莫衡此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便是最重要的,没必要徒生事端。
莫衡默默点了点头。
沈映月转身离开。
莫衡回到住处不久,丫鬟便送了药过来。
莫衡打开一看,都是些活血化瘀、消肿镇痛的药,很是对症。
莫衡便宽下衣裳,趴在榻上,让小厮帮他抹药。
这药膏涂上身,清清凉凉的,很快便让莫衡放松下来。
这几日在醉心楼,他实在受了不少折磨,若是沈映月不去救他,还不知要被罗端折腾多久。
他想起沈映月拿鸡毛掸子抽罗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为自己出头的感觉,很好。
-
翌日。
沈映月起身后,在巧云的服侍下,梳洗完毕,还未及用早膳,大夫人身旁的丫鬟红丹,便匆匆赶了过来。
红丹福了福身子,道:“夫人,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映月抬眸,问了句:“可知为了何事?”
红丹面有犹疑,答道:“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她轻轻蹙着眉,仿佛有些不安。
沈映月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略一思忖,便起身,向正厅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大概11点~
第9章 三爷登场
沈映月踏入正厅之时,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已经在了。
沈映月按照规矩,一一见礼,然后便站到一旁。
二夫人看了沈映月一眼,似笑非笑道:“映月怎么才过来?是不是昨夜回得太晚,今早起得有些吃力?”
沈映月听了这话,淡淡瞥了她一眼。
二夫人怎么知道她昨夜不在府中?
沈映月目光逡巡一周,老夫人沉默不语,大夫人面有微怒。
大夫人方才听二夫人嚼舌根子,就已经不高兴了,便道:“大晚上的,映月能去哪儿?你休要胡说。”
二夫人笑了下,道:“我哪敢胡说?昨夜我本来有事去竹苑找映月,可她不在,便只能回来了……”
沈映月回头,看了巧云一眼。
巧云微微摇头。
二夫人根本没来。
沈映月挑挑眉,明白了。
定是二夫人针对大房,想拿自己这个新来的开刀,所以设法在竹苑中安插了眼线,等着抓自己的把柄。
但沈映月哪里是任人拿捏之人,她淡淡道:“我昨晚确实不在府中……不过,咱们镇国将军府有规定,夜晚不得出门么?”
二夫人一愣:“这……这还要规定么?你一女子,本来就该安于室内……”
沈映月气定神闲道:“既然没有规定,那二婶为何要来兴师问罪?”
二夫人一贯喜欢充好人,一听沈映月这么说,立即道:“映月,你误会了!二婶哪里是兴师问罪,二婶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啊……你想想看,你一个弱女子,大半夜地出去,万一遇上什么歹人,这可怎么是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神瞟老夫人。
老夫人眸色沉沉,不见喜怒。
二夫人这话看似关切,实际上,就是在拐着弯提醒老夫人,沈映月不守规矩,想借此消耗老夫人对大房的信任。
沈映月从容道:“二婶若想知道我去了哪,问莫衡便知,昨夜我遇见了他。”
“莫衡?”二夫人有些疑惑。
一扯到莫衡,大夫人抬眼,看向二夫人:“莫衡多日不曾露面,你不去关心自己的儿子,盯着映月做什么?”
二夫人一顿。
她虽然知道莫衡回来了,但莫衡从哪里回来,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说来也巧,此时,丫鬟进来通传:“老夫人,莫衡公子到。”
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丫鬟一眼,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莫衡便推门而入。
沈映月抬眸,看了他一眼。
莫衡今日换了一身孝服,发髻高束,眼角虽然还有些淤青,但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
沈映月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个俊秀的少年。
莫衡不动声色地给老夫人等人请安。
二夫人见他来了,连忙道:“衡儿,方才映月说昨夜在外面遇到你了,可是真的?”
莫衡方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想找大房的错处。
但莫衡想起沈映月昨日为他所做的一切,有些于心不忍。
况且,他与莫寒关系不算好,也不想欠着沈映月这个人情。
莫衡沉吟片刻,道:“是真的。”
二夫人面色一僵。
这个傻小子!胳膊肘居然往外拐?
二夫人还有些不服,绷着又问:“你当真没记错?你们在哪里遇见的?”
莫衡思索了片刻,道:“昨夜我路过门口,发现英雄碑后有隐隐的哭声,于是便去看了看,这才发现是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