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落在姜明月的身上,看得姜明月浑身不自在。
“居然是我害你堕落至此?”姜明月觉得自己很是无辜,“这个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我可不能背这个锅。”
只要一想想以前两袖清风、一心求财的端方公子因为自己无意间的熏陶,居然开始大手大脚花钱,顿觉心痛不已。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因为被金钱腐蚀了面貌,如今竟然也开始骄奢起来。
眼看姜明月一脸苦大仇深,最后善心大发的沈宴清决定澄清此事,“不是我买的,唐闻归送的。”
“唐闻归送的?”
“嗯,有人送给了唐闻归,他家里已经有了一套别的茶具,便将此物送给我。”沈宴清解释道,“我已经交代过他,让他不要将你的身份声张出去,你要是还有别的要求,也可以同我说。”
早在被车夫阿寅带走,姜明月就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
毕竟她想过,要跟着唐闻归和沈宴清长期生活在一起,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如今,她对于另一点还有些好奇。
“你哪来的那么多手下,你不是没钱,身无分文吗?”
姜明月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手里头的人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手中都没有可用之人。
饶是她空有一大笔银钱,都找不到花的地方,可沈宴清倒好,看着生活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看着手中没有任何权势不过是区区一布衣,居然还能召集那么多的手下?
这里面要是没有问题,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对于姜明月的咄咄逼问,沈宴清直言,“他们不是我的人,是我母亲的人。”
姜明月先前听过沈宴清的生母早早离世,但是没想到他的生母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下属。
“你母亲莫非是王侯的女儿,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下属?”姜明月狐疑。
沈宴清幽幽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身无分文,后来下属背叛的背叛,逃跑的逃跑,直至今日,那些人剩下的寥寥无几,我手里头漏出来的银子也只够养活那么些人了。”
姜明月:“……”
等等——
他这套说辞,怎么这么像她心里头想的那些话?
确定他没有偷听别人心里话的特殊能力?!
姜明月:“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我会相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你想要得到的答案我都告诉了你。”沈宴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清冷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
姜明月一头雾水:“什么考虑的怎么样?”
沈宴清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非常需要那些护卫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你觉得呢?”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仿若和煦的日光照亮大地——
个屁!
他就是想她兜里的银子!
想到他前前后后迅速转变的态度,姜明月皮笑肉不笑,双手环胸,目光微微泛凉,“你说呢?沈表哥?”
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偏偏沈宴清还没有自觉,从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振振有词道:“这些护卫划分为一二三四,共四种等级,你且看看想要哪一种?”
他的字迹清隽干净,若这些字是一篇文章的话说不准姜明月还有心情一一往下看,可偏偏这是一份明码标价的赚钱指南呐!
想到这里,姜明月唇边泛起一抹薄凉的冷笑,微微勾唇表示,“我也觉得我需要护卫。”
沈宴清面色不变,眸光微动,正准备等着银钱重新扑进他的小金库时,忽而就看到姜明月朝他凑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姜明月的脸上没有涂抹任何易容粉末,整张芙蓉面干干净净,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她和他四目相对,只见她的那张粉嫩薄唇一张一合,身上的清幽香气扑面迎来。
“沈表哥,你愿意做我的护卫吗?”
砰——
沈宴清的心弦倏然绷紧又炸开,整个人错愕地几近不能呼吸,从身到心升腾而上的热意令他面颊泛红,如抹朝霞。
他此刻的心绪起伏不定,就像是浩瀚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飘飘荡荡,始终未能找到停靠的地方。
喉结上下滚动着,就连心绪都是一重紧跟着一重。
“我——”
面前的少女等候着他的回答,沈宴清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突然,门外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迅速推开。
“少爷,那个被关着的人说要见你——”
影竹不知不觉进门,才一打开就错愕看到自家少爷正坐在椅子上,而沈明月一手撑着桌子俯身凝着沈宴清,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惊得他瞬间倒抽一口凉气,随后迅速捂住眼睛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姜明月一脸诧异地看了一眼影竹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坐着的沈宴清,讪讪说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宴清睫羽微垂盖住眼睑,墨如点漆,“你说呢?”
姜明月面上的笑容僵住了,立即转身就走,要不是她离开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同手同脚的话,或许她心里头就不会那么虚。
待她走后,半晌,沈宴清才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慢悠悠散在风中。
“胆小鬼——”
……
车夫阿寅被关了几天,没水没粮的情况下终于选择屈服。
他此刻跪在沈宴清的面前,整个人狼狈不堪,等沈宴清随手扔了一块面饼给他,他飞快夺过三两口就全部解决。
吞咽下去的时候险些被噎住,还是影竹好心给他倒了杯水,他才将面饼顺了下去。
“你真的想清楚了?既然选择服从我,那就必须将我当成主子,不能有任何背叛。”沈宴清坐在上首目光冷凝,眼中没有丝毫温润的光泽。
阿寅在心底苦笑,几乎都要哭出来,他不归顺能怎么办,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况且,况且他以后要是寻了个机会,一定要——
阿寅想得很好,来一场计中计,谁知他刚把这个点子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嘴巴被人掰开,随后一颗红色的药丸扔到他嘴里,入口即化。
“啊,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阿寅将手伸到自己的喉咙里,想要把那颗吞进去的药丸弄出来,岂料,沈宴清云淡风轻说道:“没用的,那颗药丸是我特制入口即化,除非有我的解药,否则每过一个月必定毒发一次。”
话毕,阿寅瞬间看向沈宴清的目光宛若看着恶魔,他难以置信地听着沈宴清继续说道:“你要是想要继续效忠你原来的主子大可以一头撞死在那墙上,若想活着,以后都必须听我的吩咐。”
沈宴清的步履慢慢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那一瞬间,阿寅似乎从沈宴清的那张面孔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又迅速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个想法彻底摒弃。
最终,他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十二章
“所以,你就把这个家伙扔给我了?”
姜明月只要一推开门就能看到车夫阿寅站在门口,他那张脸在面前晃荡着,总令她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
“话说,可以拒绝他吗?我想换个人。”
姜明月着实受不了阿寅,同沈宴清建议,“但凡换成谁都行,只要不是他。”
“你别担心,他身上我下了药,若是有异心就会毒发身亡,永远得不到解药。”沈宴清幽幽开口说道,“况且,他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我。”
姜明月:“……”
姜明月:“你拿了他的银子?”
沈宴清好整以暇答道:“这是自然,他既浪费了我的时间又让我的下属跑来跑去,再加上给他的那颗毒药浪费我不少珍稀药材,这些难道不该他付?”
姜明月: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话反驳。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姜明月无奈扶额,总算明白了沈宴清实打实的算盘。
他这分明是打算白薅阿寅的羊毛啊!就这样阿寅也能同意?
不过也对,他都被沈宴清喂了毒药,就算不能同意也要同意啊!否则的话,这条命可不就没了?
沈宴清见她这副模样,眼底弥漫开一层浅浅的笑意,温声说道:“放心,我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
姜明月抬手冲他招了招,沈宴清不解凑了过去,只听她低声问道:“所以——你从他身上到底拿了多少的银子?”
沈宴清不由失笑,“你又不缺这点银子。”
姜明月对此不满,“谁会嫌钱多啊!再说了,我这次受了这么多的波折,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憔悴了许多?”
闻言,沈宴清伸出如玉修长的手将她的下颌抬起,指尖冰冰凉凉,直直凝着她。
他的目光似那幽深的漩涡星辰,装满了姜明月的倒影,姜明月恍惚片刻,直到他说了一句话——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胖了?”
……
“你说,男人可以狗成什么样子?”
姜明月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望着天边漂浮而过的一朵朵白云,硕大的白云像极了棉花糖,真想舔上一口。
很快,她又收回这种想法,棉花糖含糖量太高,会胖……
“芸娘,你说我胖了吗?”姜明月出声问身边坐着正在缝补衣物的女子,试图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林芸没有辜负她的希望,开口就是她最想要听到的话。
“你胖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林芸将她的面容瞧了又瞧,随后脸上绽放一抹粲然温婉的笑意,“你都听谁乱说的啊,你哪里有胖?倒是我自从怀孕以后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嫌弃?”
说到这里林芸眼睫低垂,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姜明月见状连忙安慰她道:“唐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怎么会那么想?”
林芸认识的人很少,以前又是丫鬟出身,难得和姜明月认识多了一个可以诉说苦恼的好友。
随着孕期一天天增长,她心中的忧虑愈发凝重,如今院子里只有她和姜明月两人,她总算能将自己的心里话好好说出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夫君,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若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执意要娶我为妻,我也配不上他的身份。”
“明月,你不知道,最近夫君他日日早出晚归的,我、我……”
说着说着,林芸没忍住落下泪来。
泪水啪嗒啪嗒洇湿她手中的衣裳,竟是哭得不能自已。
姜明月自从认识林芸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想到那一次被唐茂彦追着跑她都不愿放弃,那个时候的她和此时黯然伤神的她,真是千差万别。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唐公子绝对不可能背叛你的!”姜明月信誓旦旦说道,眼神中写满了笃定。
梦境中的唐闻归那么多年孑然一身,没有续娶也没有纳妾,这样的钟情不二怎么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忽然之间,姜明月想到孕妇在某些时刻总是各种忧愁患得患失的,若是情况轻些还好,若是严重一点的话,可能会得产前焦虑症。
一想到这里,姜明月立刻劝说道:“芸娘,你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唐公子对你的夫妻感情,那么多的苦难都过来了,别的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共患难的你呢?你不要多想了,或许唐公子这些天还有要事在身所以才那么晚回来,不如今晚的时候我问一问沈表哥,或许他知道一些情况。”
姜明月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说辞能让林芸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岂料,她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不,你不懂……”林芸的眼泪落了又落,始终不见停止,“他的衣裳,多了脂粉香,定是和别的女子见面无意间沾染上的。”
姜明月:!!!
所以说,每一个女人都是生活中的福尔摩斯,但凡丈夫有半点蛛丝马迹都能明察秋毫。
不对不对,她这个时候是要劝住林芸的,怎能这么想?
“芸娘,这也许就是误会,你千万别这么想!”姜明月出声说道,用手中的帕子给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你别怕,不管事情怎么样总要有个答案你说对不对?要不然这样,我陪你去一下客栈,当面问问唐公子不就好了!”
客栈离临溪村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坐马车也不会这么快到达。
林芸经过一番痛苦后确实心情好受了些,因为有姜明月在身边,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也许真的是误会的话,那岂不是冤枉了唐闻归。
再说,就算抓贼都要讲究证据呢,更何况这不过是胡乱的猜想罢了!
衣裳上的胭脂香并不浓郁,想来也是无意间沾染上的。
果然,哭过一番的女人脑海总算恢复了片刻清明,既然哭都哭了,这种事情憋在心里也难受,还不如亲自找唐闻归问个明白。
两人商量好便想着去客栈找唐闻归一问究竟,正巧今日有个隔壁村子的人回来住几天,姜明月向他们借了马车,让阿寅驾车,三人便朝着客栈的方向驶去。
客栈先前遭受过唐茂彦的刻意打压,迫不得已关闭一段时日,后来唐茂彦被沈宴清和唐闻归两人联手算计一番,如今分身乏术,更不要说来找他们的麻烦,也因此客栈才得以重新开张。
不知为何,唐闻归并未将姜明月的身份告知林芸,是以林芸至今依旧叫她沈明月。
两人甫一踏入客栈便发现客栈之中极为冷清,原本大堂正中央的说书台上空无一人,就连影竹也倚靠在其中一张方桌上打着瞌睡。
姜明月一看到这画面,不由心道:就这样子能有客人上门才有鬼呢!
“影竹,醒一醒!”
姜明月实在看不过去,径自走了过去将他推醒。
尚且沉浸在梦乡中的影竹被突然唤醒,整个人正要发火,等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姜明月以及林芸的时候瞬间惊住,诧异问道:“唐夫人,沈小姐,你们两人怎么来了?”
林芸早在马车上就重新收拾好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此时看不出她落过泪的痕迹,她环顾了下四周,好奇问道:“你可知我夫君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