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想起来了,他就说怎么刚开始就觉得旁边找医修的这个小仙有点眼熟呢!
芙荌催促道:“仙医?可是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
凡是仙修当城主之城,城内都设有众仙馆,馆内都有众仙殿的人轮值,里面也有可直接联系到众仙殿的法宝,仙云浮居中的人若是在外有什么事,大可通过众仙馆求助。只是众仙馆一般都比较隐蔽还有阵法做遮掩,她得用法术感应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先前是以为风寒不至于危及到性命,又想着节省时间,才就近找了家大医馆,若是真有大事,她立马就去找众仙馆。
芙荌一着急,就上手推了推,想让对方上前看。
结果医修被推得身子左歪右倒了一下,才稳住站直,艰难吐出一句:“怎会……竟是帝女?!”
他语气也谦卑和胆怯起来:“小仙何德何能医治帝女,仙子您还是请众仙殿的仙医来吧。”
医修真想回到方才给自己扇一巴掌。
当着人帝女侍女的面,竟妄言说帝女有天人五衰之相!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还有命活吗?想想这帝女的名声啊,要是她知道自己说她要死了,他怕是连回去写封遗书的可能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心中胆颤,他就怕自己那一时胡诌,要是、万一、真有那么点说中了,他该怎么办?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秘辛啊!这弯弯绕绕的,他要是发现了,又会被谁问责?还是会被仙帝仙后叫去,或者被众仙医唾骂说他医术不精?没有命了要!
“仙医!大人!”芙荌抓着他医修叫道,“您是医修啊,怎可见死不救!您先看看帝女殿下,这病来的快,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耽搁医治的时间啊!就是您能看看,您说殿下没事或者没大事,我也不会拦你,您只要帮我稳住殿下的病情,我这就去找众仙殿的仙医来看,绝对与您无关!殿下她也定不会怪您的,我们殿下绝对没外人说得那样可怕!”
医修望着她,见她喊得真心实意又焦急,心里也有些犹豫。
是的了,若这帝女真那般骇人,她身边的侍女又怎么会这样忠诚?
他心下一定,便卷起袖子,在帝女身上离了几寸的距离,运起法术,又吩咐她打开药箱拿第几格的灵植辅佐他。
一个时辰后,医修的面色从紧张到放松又到严肃,“咦”了一声,收回手,细细打量帝女。
封谌眼皮动了动,似有要醒来的架势。
芙荌一喜,迎上前来看。
医修却仍是肃穆的神情,伸手感受了下帝女额头的热度,奇怪道:“方才我刚使法术时,我是真以为是我想多了,帝女殿下只是风寒。可眼下治完,我又觉得不对,按理说,以我的本事,一个风寒不至于要花这么多时间,还只是将人唤醒且并无根治。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在?”
他总觉得有点古怪在。
芙荌说道:“仙医,殿下先前回来时是淋了一身的雨,还……还受了点伤,流了些血。会不会是跟这有关?而且我们帝女从前身子就不大好,一年里至少有一两次这样身体不适的时候,本身体质就弱,躺几天就能好,会不会也跟体质有关?”
医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仔细观察又没发现帝女伤在哪,之前法术探查时只觉得帝女内伤有,只需静养和内服,似是曾经受了重伤又恢复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帝女和侍女来这是做什么,但看起来神神秘秘,像是要干大事的样子,如今又听说还有外伤,顿时肃然起敬。
且觉得对方不像传言说的那般娇气……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没醒。
“仙子,可方便你将帝女的伤处让我看看?”
芙荌走前给帝女盖着被子,想暖暖她,手脚都掖在了被子里,于医修来说因身份差异,还是要注意点的。
“好。”
芙荌俯身要拿出帝女的右手,想将她掌中的伤口给医修看:“先前帝女都不没觉得有什么,我也以为不严重,只应急处理了下……”
说到这时,床上的人恰巧睁开了眼,屋内两人刚面露喜色,下一瞬,帝女的眼神又叫他二人震在原地,她顶着张病态的脸,手中却仍有劲,反手扣住芙荌的手腕推开,而后自己撑坐起来,靠在床头,声音喑哑,听着虚弱,语气却很冷静:“仙医是觉得我这风寒有古怪?”
看起来她先前都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去。
医修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暗道了句。
好警觉。明明病卧在床,再有他法术在,多少会有点暖意叫人昏昏欲睡,她硬是凭着毅力坐起,还是被人一碰就醒。而且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直击重点。
怎么看,都跟传言中的很有差异啊!
“是……有这么觉得。”医修想了想,还是承认。
他现在有种,莫名知道帝女藏匿诸多事的激动感,又有种身为仙界之人他们的帝女原来真不是那般废物无用的深深感叹,加起来就心里有点小兴奋,便也什么都敢说了。
他觉得,帝女这样子,一看就是有大用的人!
封谌眼眸深沉,却平静道:“我淋雨前,只掌心受了剑伤。”
他说着,单手拆开右手的包扎,摊开手掌伸过去:“请看。”
医修捏着她手仔细翻看,又见这伤口裂开,血流不止,且伤口边缘处有些异样灼伤的痕迹,看起来这痕迹还要往这血肉里蔓延的趋势,惊道:“都这般严重了,你们居然都觉得没事!”
芙荌一看,低声说:“最开始时还没有这样严重的,奴婢还以为……”
医修:“那难道帝女都没感觉吗?这疼痛总有吧!”
封谌眉头都没皱一下,平淡说:“还好。算不上什么。”
医修再次肃然起敬。
觉得这帝女跟传言说的怕疼怕痛叫苦不迭简直是两个极端,传言误我,他再也不信那些茶馆说书聊天的了。
他再医治,止住了血,伤口也慢慢收拢有复原的架势,灼烧感也少了不少。
但医修停下时,还是严肃道:“看起来,这伤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先前不重视,也不怪你们,这伤是慢性扩散,许是跟对方的法术有关。有可能这次‘风寒’也是因它诱发而起,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他向来直觉很准,觉得不对,就一定要找出来。
再有帝女与谣言的两相对比之下,人啊,一旦知道一个被所有人唾弃好似罪大恶极的人,其实背地里是这样反转,让他大为改观,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触及到大事,也会很快对这人的态度产生极大的改变。
医修就是这样的。他现在,势必要帮帝女找出症结所在!
于是他将芙荌请了出去,再三嘱咐说他绝不会做任何不妥的事,只是他本命法宝有一不为人知的本事,他不好让旁人看了去。
芙荌看向帝女,封谌微微点头,她便退出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医修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却带着喜意地拉开门请芙荌进来。
芙荌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两人在屋内说了什么。
封谌神色沉静,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觉得他眼底似有暗涌,叫他整个气势压人。
那医修的本命法宝,应当是他费尽心思炼成的,一心为医,并无攻击的作用,所以这法宝也将“医”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其中一个本事便是辨。
医修为上仙,封谌也对他们医者的法宝不是很懂,只见到那法宝始终感应只亮起“凡”字。
就是说只是普通病症,但医修偏不信,鼓足了力,硬是快要耗费掉所有灵力,才见到那本命法宝离奇地在“凡”与“诡”中不断跳动,最后一口气时,才将将完全的亮出“诡”字。而后他就脱了力。
只是当结果出现后,他看着看着,头皮发麻,竟是不敢多说。
封谌观他神色,一个真正有病症的人,此时看起来却比一个没病的要镇定得多。
他道:“只管说。”
医修咽了口唾沫说道:“恐……恐是奇毒。我也并未能知晓是何毒。”
他凡是所见之病症或是毒蛊,都能记载至法宝中,但今日只能辨出是毒,却不知是何毒。
“而、而且。”他想起方才芙荌所言,只觉得自己摊上大事,麻烦矣,只得说道:“听殿下侍女所说,有可能,这毒或许……很久就有了,只是它一直不显,或只显些普通症状,才让人无法察觉。”
若不是他今日觉得帝女乃是身怀大事之人,又放下大话凭着自己直觉说觉得不对,也不会硬撑着一定要辨出个东西来,恐怕也会因之前许久的“凡”字而觉得是个寻常风寒了。
下毒之人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难道就是……话本中所说的地位高者要承担的诸多风险吗?!
医修冷汗连连。
封谌听了,蓦地笑了下。
这一下,让医修更觉得发毛。
封谌说:“你医术非凡,我以帝女之名,请你进众仙殿。”
医修先是一愣,他本来就是嫌众仙殿事务多,才不参加仙品大会,免得任职,如今听帝女直接邀请他,又觉得有些欣然自得。不枉他费劲三百多年,别人本命法宝早就炼出来朵花了,他才刚炼成,这不,可就派上用处了!还直接入了帝女的眼!
这么一想,就乐呵呵应下了,将帝女递过来的令牌揣在怀里。
封谌神色晦暗不明:“仙医,你可知,有些事……”
医修一个寒颤,赶紧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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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荌现在进来,看到的便是医修有点高兴的模样,还以为是帝女的事解决了或者本就没事,也有点笑起来。
“芙荌。”
封谌说:“带这位医仙,去众仙馆,以我令牌为证,以帝女之名请他入众仙殿。他入我名下,只为本帝女做事,平日不必在众仙殿轮值,你再叫人在仙府内寻一处地方,将仙医安置,命护天卫护好仙医。”
医修愣怔。
芙荌也有点吃惊,然后应下。
医修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我随意住在一处就行,我先前有位表兄也是众仙殿的仙医,我们家族世代为医,我与他虽然关系一般,但也正好找他一叙,带我寻个住处。”
封谌看着他,语调平稳,叫人有种不容拒绝的架势:“仙医,这不合适。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住于我仙府内吧,这也比在众仙殿来的自由。”
“这……好吧。”
芙荌走前,又回过身道:“帝女,奴婢可要联系护天卫等人接您回仙界?如今我们出来也有两日了,眼下也比较晚。”
封谌神色一凛,被她一提起才惊觉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掐指一算后,整个人阴沉下来,让这屋内另外两人看得深感错愕。
他本想在十五日之前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没想到被几件事耽搁下来,如今时间已经离近了。再回仙界不仅难找,恐怕时间也来不及。
“不必。”
他眼神一扫,医修立马懂事得退到门外去等候。
封谌收回视线,落下隔音结界道:“另外给众仙馆送信,告知仙帝仙后我外出游玩。办完事后,再去买一件法宝,可乘至少两人。”
芙荌担忧:“帝女是要去何处?您现在伤都还未好全啊。”
“去魔界。”
“这……?!”芙荌说:“可、可您之前才从魔界回来,此次偷偷出来,传信回去仙帝仙后本就要发怒,若是知道您再去了魔界,怕是要怪罪下来,要将您禁足啊!”
封谌冷冷看向她:“照我说的去办。”
芙荌被看得手指一颤,只得无奈应下。
医修等着芙荌感应到众仙馆的位置,直到随着她到了此地,迎着这馆内众人惊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
这怎么感觉他像是被帝女绑在身边,看得见也盯得着,说自由,但也好像离不开她的监视?
……不愧是帝女!
屋内。
封谌拿出通录仪,找上谢微宁,光点亮起后,他开口就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正在育灵场见识其妖兽灵植的培育情况,顺便抓住唯一的妖兽崽崽,在撸毛茸茸的谢微宁:“?”
她听对方嗓音沙哑,压下奇怪说:“啊?我没什么事啊。”
封谌皱眉:“你……我身体情况你不知晓,恐是没有察觉。如今离十五日接近,你近些日可感觉遇事常暴躁,或是梦魇,有入魔迹象?”
谢微宁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
况且离那日子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没有吧。”她说,“我没怎么感觉。至于梦魇,说起来,我这两日晚上都在神府中修炼,没有真睡过。就是觉得你那神府有点奇怪,也有可能是我先前唤出血剑之后,你神府动荡,好久没能平息。”
封谌面色一紧,沉声道:“你遇何事要唤血剑?”
谢微宁:“还不是大长老,说要与我交手,卸下心中戾气,我不是最拿手的只有你那一招,没办法只能让血剑出来,将大长老给吓退了。他还送了我一个玉盒,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我现在还在育灵场。”
“……十五日你上不灭山时,记得先将玉盒里的东西服下。”
谢微宁动作一顿,又是不灭山,让她一下子想起血剑亮世时那恐怖的迹象,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十五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你和大长老都这么小心?”
封谌垂眸道:“你……到时就能知晓。”
临到此时,他心中五味陈杂。
埋藏了多年的事,从未有人知晓,竟迫不得已的要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给知道。
“我这两日就赶回魔界。”
“诶?”谢微宁惊道,“你这就要过来?又没什么事,不就是上不灭山静坐乘凉吗!我先前还看到那亭子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