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到帝女进来,便同对方说了几句,而后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同时看向她,仙后招招手笑道:“宁儿快来,等你好一会儿了。”
仙后见她不像过去那般高兴,也头一回没有主动打招呼,微微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么多天以来帝女有了不少变化,变得更稳重了些,除了与魔主接触过多以外,其余事上也更让人放心了不少,更何况那魔主几番下来似乎也不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这样,比过去几十年都看着叫人松口气。
仙后面上带着笑意道:“涟遥你看看宁儿,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真的长大了不少?”
她边说边把帝女拉到跟前来,掰着她肩膀调转了方向,正面对着女仙道:“你傅姨过去可是立志要云游四海,要么就是闭关修炼,不到迫不得已可很难回仙界一趟见上一面的。一听说你要参加仙品大会,一个月前就从蛮荒之地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看她还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来了?还不快喊人!”
仙后冲着对方半似抱怨半似好笑道:“越长大越不如以前那样会大声喊人了,对待长辈还怯生起来了,真是不如小时候可爱。”
仙帝附和道:“不错,现在都不会向我和素止讨要什么东西了。”
封谌:“……”
他不是很懂,一百出头的年纪在仙帝和仙后口中怎么还能跟个半大点的孩子一样。
还要被这样,强硬地掰着肩膀喊人。
面前的女仙看着与仙后差不多的年纪,已是朝她笑了一下道:“有一两年没见宁儿了,怕是都不太认得我了。看来还是我这一回出去的太久了,以前你哪一次见到我不是蹦着跑过来向我叫着要拿东西。”
仙后也说:“是啊,就是你,这么多人里就你最宠她,愣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傅涟遥:“只是带些礼物而已,又算不上什么。再说了,你的女儿再怎么样也算是我的干女儿,当然得宠着来,这可是我们的帝女不是。”
封谌面无表情道:“傅姨。”
“这下知道要喊人了,看着是稳重了不少,素止这回倒是没说假话。”傅涟遥笑着从手中凭空现出一个玉盒,朝她递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瞧瞧。”
封谌接过,打开玉盒后,大殿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清透的蓝光,又有光点闪烁,好似陷入一种梦幻之境。
他看了一眼,心中更是漠然。
浮华而无用的东西。
傅涟遥说:“你之前托我帮你找的星露石,这可是你傅姨我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寻来的,你不是说要叫人用此物锻造成什么挂坠送给风衡……”
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顿住,面露一丝尴尬,朝着仙后仙帝看去,俨然一副一时最快说错了话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模样。
殿内安静了一瞬。
仙帝仙后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无事。”封谌合上玉盒,抬手递了回去,神情平静道,“星露石如今虽与我已是无用,但既然是傅姨送的,我便收下。”
仙后意外帝女这个时候倒是挺懂事了,没有当场变脸发脾气,也没露出窘态,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面上只说:“不错不错,怎么说也是你花了精力寻来的东西,看着也是精巧之物,好好收藏也好。”
傅涟遥叹了一声:“是我一时忘了,宁儿不怪我便好。”
仙后佯嗔道:“你说什么呢?她对你喜欢得不得了,哪里会怪你!宁儿,你说是不是!”
“……”封谌无言点头。
仙帝这时候出来说道:“行了,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仙品大会开始前,还有一场宴席,我等作为主方,既然涟遥你都赶过来了,便和我们一道去吧。刚巧,封禹和浮凝也是来了,我还特意叫人将你们的位置摆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说。”
几人说着便离开了大殿,前去浮空岛屿。
时辰尚早,设宴的场地内,却也提前来了不少人,最让人意外的是,竟是魔界之人来得最早最齐,等到仙帝仙后等人来时,在场人等都是起身朝他们微微行了一礼。
“都入座吧。”仙帝抬手说,“宴席而已,不必拘束。”
众人便又坐下,交谈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到场,而后上前朝主位上的仙帝仙后行礼问好后,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此次仙界设宴,一是为了四界难得聚在一起而联络下感情,缓和下互相的氛围,二是也为了给仙品大会所有参加人员比试前放松一下,仙品大会本身就只是为了十年一次激励众仙而设立,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只需将对方打出台下便可,所以也让众仙心中不必过多紧张。
因而,这场宴席就只讲究一个放松。
来赴宴之人也不必送贺礼,只需好好享受一顿便可,若是有参与比试之人想要修炼不想来赴宴,也会有侍女侍从将吃食送去他的住处。
谢微宁坐在位置上,远远就看到仙帝仙后过来,带着帝女,身边还有旁人在。
今日这样正式的场合,她知道分寸,便也很安分,没对着封谌有过多的表情和举动。
就是几人从面前路过时,她却感觉到那名女仙朝她多看了一眼。
谢微宁低头看了看,心说,她今日穿得很帅气,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便放下心来,等候侍女上酒菜。
“这魔主,倒是过去见过的魔主不同。”傅涟遥奇道,“看着是一表人才。”
她戏谑道:“难怪,我这回来的路上,都听到外面都在传帝女和魔主的事,还将故事编写成话本了呢。宁儿,这人的样貌,是合你心意了吧,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这种面如冠玉的男子,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才追在……呃,追在不少人身后跑。”
分明是追在风衡身后跑,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拐了个弯。
帝女反应也很平淡,只道一句:“是么。”
仙后说:“涟遥,人多眼杂,你可小声些。”
傅涟遥:“我明白,这就是随口一说。你也知道的这些日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们这里或许已经都过去了,但我才刚回来,实在是憋不住。”
说话间,封禹和浮凝,以及风衡都来到了现场,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都在下方入座。
宴席正式开始,中间台上有人表演歌舞,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浮凝随口问道:“涟遥,许久未见你,我还真是有点想念你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傅涟遥掩嘴说道:“在说魔主,我是回来时听到些事,嘴快憋不住便想说。风衡与宁儿解除了婚约,我也觉得可惜,当初说好的要成为亲家,没想到世事无常啊。不过两孩子自己心中已定,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浮凝脸色变了又变,听到这话,不由自主朝着帝女看了一眼,又偏过头,看向魔主。
他们之前就听说了,当初与帝女经历紫雷的魔尊,救下帝女,与帝女有了救命之恩,如今新任魔主便是那个魔尊。
有传言在,难免会将他与自己孩子风衡比较。
原本都是同一条线上,甚至风衡有神剑在手,更显得略高一截,可对方却转眼成了魔主,这一想便叫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些郁气来。
他们先前没见过那魔尊,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魔主,不看还好,这一看,浮凝就愣住了。
直到身边封禹面不改色,头也不抬,却在桌案下方伸手将她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封禹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在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也是心里咯噔一声,可只是刹那间便不再多想,他低声道:“你清醒点。”
只是眉眼有些相像而已,这世上,眉眼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无非就是他们这么多年下来,心生魔障,才会有这样的慌乱。
浮凝冷静了点。
是了,她险些忘记,当年是他们亲眼看到他死于魔物之中。
只是有些时候,记忆深刻的事,才会让人生出些荒诞的想法来。
风衡道:“母亲怎么了?”
封禹摇头说:“喝醉了酒,不太舒服罢了,吃些菜便好,你不用多虑。”
风衡便不再多言。
傅涟遥所坐的位置,与他们再同一侧,就在隔壁,她喝酒,身上带着酒气,笑了笑,轻声叹道:“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宁儿只追着风衡跑,可我记得明明那时你们的长……”
“涟遥!”浮凝神色紧绷,将她拉到一旁,道,“此事不要再说,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你知道此事是我与封禹心中难平的痛楚,我们以前就说过了,此事不可再提!”
傅涟遥恍惚道:“喝了酒,忘了。这酒怕是仙帝把酿的千年老酒都给拿出来了,他可真舍得啊……”
浮凝:“涟遥,你醉了,我叫侍女将你扶下去休息吧。”
傅涟遥将她的手打掉,身子微晃地坐回去道:“我不走,我也不用休息,我没醉。这可是四界之人的宴席,这样难得祥和的景象,岂是能常见的,我不能走。”
“若是……”傅涟遥垂头看着酒水荡出的波纹,嘴角扬起,似是痴笑道,“若是兄长见到这幅画面,应该会很高兴。高兴他所盼望的,终于实现了。他要是看到了,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她眼眸中涌出一道滚烫的泪水。
浮凝见状便没了声,回到位置上,不免低声与封禹说:“她真是越来越痴傻了。”
封禹道:“当年那场大战,死伤无数,如今过去了几百年,也就只有她还没走出来。倒也是奇怪……”
兄长英勇战死,会叫人这样怀念?他依稀记得下界凡人家中有人战死,也只是记挂了十几年二十几年,而后悲痛的情绪便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浮凝怪道:“她就是喝醉酒,念起往事而已,看你说的!算了,不管她了。”
说那些胡话,她就是先前有些动怒,这会儿看对方那样子也都消气了。
•
宴席过后,未时一到,仙品大会便正式开始。
因大会对外开放,所有人都赶来一看,浮空岛屿上除规定给前来的三界观赏的位置外,各处的看台都坐满了人,坐不下的,便直接到斗法台下,在结界之外观看。
当然,仙帝仙后及三界之人所处的位置,中心还有一座仙官掌管的观云境,若有精彩对决,便有其他仙官拿着另一个观云境到斗法台外掌控。
谢微宁愿称之为,现场转播。
别人看转播,她得看现场。
于是,所有人就看到,魔主带着他的两位护法,来到了帝女的斗法台下面,几场下来,一动不动。
如此明目张胆,无所顾忌,让众人为之震惊。
仙帝仙后看在眼里,其余三界也都看在眼里。
魔界三位长老,表情也是很复杂。
大长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他们主上从前还是魔尊时,便与帝女来往,又说只是“作戏而已”,可眼下成了魔主,也并未吩咐什么,暗中筹备也没有,看上去对仙界并无动手的想法,就算是作戏,能做到这种程度……都让他有些怀疑了。
他虽是不耻用那种不妥的手段,但眼看着魔主真不打算出手,他也不知道心情该是如何了。
三长老说:“真是不知道主上心中是如何想得,若是真不打算对仙界出手,那我等过往的准备,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二长老老神在在道:“我等还不是按照主上的命令来做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大长老也说:“是啊,总之,主上开心就好。”
三长老无语:“……”
那头所有人都觉得帝女第一场应当会赢得比较轻松,毕竟她也不至于上来就落败,却也没有值得关注的,等帝女先赢个几场再去看看吧,更多的是想看看旁边曲涟之和江若鹜是如何出手的,这两人的路数他们说不定可以学学。
谁都这样想,这样一来,帝女那边的斗法台下倒是人比较少了。
谢微宁带着左右护法来时,竟还能找到看台上有好多空的座位。
“主上,我们是要坐在哪里?”夺枭见魔主不动,出声询问。
谢微宁:“不坐。”
她说:“就在这下方,站着看。”
这种斗法在看台上看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在台下站着,既有气势,又能近距离看调动激情。
她顺便走过去跟芙荌站在一起,看着台上。
芙荌觉得魔主气势吓人,悄悄地挪了几步路。
听到一声鼓响后,双方上台。
又是一声鼓响,比试正式开始。
谢微宁只看封谌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对面之人似是忍不住了,欺身上前,而后两人身形成残影,一来一回,场面上法术亮起,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响起。
她再去看,那对面的人就已经摔到台下了。
谢微宁:……?
她揉了揉眼。
抬头便见上面的封谌,仙袍飘飘,如同世外高人一样,微微俯视着望着她。
仿佛在以此举来证实,他昨日所说的确实不假,他不需要那些外力帮助,便能轻而易举赢得胜利。
谢微宁:有被眼神蔑视到。
之前帝女在仙界设下擂台打破谣言一事,魔界之人都只听说过,未曾见到,左右护法也是怔住,视线在帝女与台下之人上来回,似是不可置信。
谢微宁回过神来,立马拍手鼓掌。
封谌从台上跳下,周身淡然,掸了掸衣袖。
谢微宁跑过去小声说:“帅!”
封谌:“……”
他表情一僵,而后不自然地将她还在拍的手按住:“不必拊掌。”
众人还围在江若鹜和曲涟之下方讨论,吵闹得不行,却只听没过多久,约莫一刻钟还不到一点的样子,不远处有仙官高喊道:“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