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些她只能远远看着的人,仙官,仙帝仙后,风衡仙尊,还是妖主冥主,这之后都亲自到了她面前,朝她笑着温和地祝好。
她真的做到了被所有人都看见。
她是天神将之女,傅承卫之女,风衡仙尊的父母与她父亲皆是故友,仙帝仙后也是如此,他们都笑着亲热地喊她的名字。
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仙品大会所有人都聚在台下,那些仙官仙修,都抬头看着她,江若鹜站在台上,受到众多艳羡的、惊叹的目光,一时间恍惚,直到被傅涟遥牵着走下台才回过神来。
众人已渐渐散去,只留下仙帝仙后封禹浮凝等人。
傅涟遥带着江若鹜走过来说:“若鹜,你本该是仙体,但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你到了凡界,也只有十几二十年的记忆,既是如此就按你凡界年纪来算。”
她笑道:“这么算来,宁儿和风衡岂不是还得叫她一声妹妹?”
两家父母应了一声:“是该如此。”
他们说着,各自示意了下自家孩子。
风衡与她本就有凡界的恩情在,叫得很是自然,神情也柔和许多,引来江若鹜不好意思地一笑。
此情此景,帝女就好似存在感直线降低,封谌也懒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淡淡叫了一声。
江若鹜看向帝女。
这一声,才叫她隐隐发现,这帝女……为何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她是天神将之女,就连仙帝仙后妖主冥主都来关心了她几句,但于帝女来说好似没有半点在意。为什么?就因为是帝女,所以就能这般高高在上吗?
“若鹜,这是你封叔和凝姨。”傅涟遥介绍道,“仙帝仙后你也早就见过,他们虽是待你如晚辈,见他们也不必太过拘束,但你仍要懂事,知道吗?”
仙后笑道:“你这话说的,若鹜这孩子自回仙界后是如何,我们都看得清楚,她哪里有不懂事的时候?”
江若鹜却微微俯身,喊了一声仙帝仙后,又朝着风衡仙尊的父母喊了喊。
封禹和浮凝听着她喊得亲近,只露出一个笑容,又想到她喊仙帝仙后,笑容便淡了下来。
是了,喊他们可以直呼名字,而仙帝仙后就算有过去情谊在,也得称呼“仙帝仙后”,唯有私下里他们这些老一辈才能喊一声谢苍素止。
这便是区别所在。
傅涟遥问:“若鹜,你现在住在何处,已是金仙了应当还有自己的仙府吧。”
江若鹜犹豫地摇了下头。
众人皆是一愣。
仙帝仙后疑道:“你还没选中仙府?”
此事,应当是升至金仙后,便可找仙官而挑好仙府搬入啊。
风衡听到这里,想到她早已搬出他的仙府,便问道:“那你现在住在何处?”
江若鹜抿了抿唇说:“我搬出来,只是住在城内的客栈。我当初来至仙界,什么都不懂,只与风衡仙尊熟悉,仙府一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心中忐忑,便犹豫了下来,想等着风衡仙尊得了空后,再拜托你帮忙挑选,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这话听得,众人又是一阵心疼。
仙后道:“孩子,你如今有了亲人,有了你姑姑,也有了我们这些长辈,往后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傅涟遥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说:“既然如此,不妨现在就挑选好仙府,早早搬进去。”
几人抬头看过去,发现帝女已经叫了仙官来将仙府图搬了出来,当场打开,供人挑选上面还空余之地。
封谌在一旁站了许久,觉得这些人叙旧起来,一来二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听了个开头就命仙官将地图呈上。
帝女神情淡然,态度也如此坦荡,仙帝仙后还担心她与江若鹜之间还有隔阂在,这会儿也放下心来。
傅涟遥盯着帝女半晌,才笑着让江若鹜去挑选。
仙府刚挑好没过多久,封谌提醒道:“第二天比试我们还未抽签。”
“对,差点忘了。”仙帝抬手命仙官去准备,道,“宁儿,你和若鹜快些下去抽签吧。”
他又道:“我等之间聊着太久,险些忘了正事。涟遥,如今你找回你侄女,你们之间应当有许多话想说,我等也不好太过打扰你们,等抽签完便带她回她的新仙府,好好联络你们之间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我们这些长辈这里,往后的日子很长,等若鹜这孩子慢慢熟悉都可以。”
封禹和浮凝在此处待得越长,也是越容易想起过去的事,便也跟着说了几句。
傅涟遥叹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才想着刚把这孩子认回来,就什么都想要弥补她。”
仙后:“唉,我们都能理解你,这孩子能找回来确实不容易。话都说到这了,当初我们想要送给你的东西,你各个都不要,只要了承卫的天神将名号,如今这孩子找回来,我们重新备些东西当做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你可不能不收。”
几人在这笑谈几句,封谌已经抽好了签,看了眼对手是谁就离去。
帝女干脆转身走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江若鹜正带着复杂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
然后,江若鹜忽地看到远处有一气质冷峻的男子,薄唇紧抿,身姿挺拔,着一身黑袍好似将他整个人衬得如深不可测的幽潭,明知危险又忍不住想要探索沉浸在其中。
他似乎在等人,她好奇这样不俗之人,看着身份就非同寻常,不知他会在等谁。
接着,便看到帝女走了几步,与那男子一同离开,江若鹜表情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顿时僵在原地许久。
她才发现那一处还有几名魔修,见男子和帝女离开都跟了上去。
江若鹜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原来那人……就是魔主。
她先前只在意比试,不曾关注魔界那一边,更没想到,一个魔主竟然还会亲自在等帝女,细细想来,之前妖主冥主都来一同向仙帝仙后说了几句,也说了她与天神将真像,唯独魔主没有出现。
为什么这谢微宁,前有风衡仙尊,后又有魔主,她到底有何本事,才能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难怪对方刚才一点变化也没有,那样平静,怕是心底都在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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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将之女的事,引来众人热议好几天。
这几天的时间,金仙之境的比试也过得相当快,都快进入尾声。
本来报名仙品大会的金仙就不会有太多,最差的也是金仙境界中实力较为中等之人,为了拼仙官之名才报名,更多的则是自知实力不如,只在场外看着。
谢微宁原是有些担心的,但在发现外界议论这么多,无非都是一两种大差不差的言论,如此明显的话术,她听得都腻了,就觉得担心也不是很有必要,一切都庸人自扰罢了,就是因为听得多才惹得心烦。
不论背后是谁……
她还猜想说不定就是妖主呢,对方这么想让魔界攻下仙界,再有刚开始那妖帅说得话,说不定妖主就是想趁此机会让仙界众人对帝女失望,好攻下仙界后,顺理成章让妖界上台。
总之,对方这样引导言论,必定也是对帝女有些忌惮,不然就不会搞这种小动作了。
想到这里,谢微宁整理了一下封谌的衣摆,把褶皱捋直,并拍拍他肩膀道:“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片甲如今就只剩下三片了。
今日封谌要对上的就是之前说起过得曲涟之,江若鹜则是跟另一人对上。
“……嗯。”
封谌应了一声。
谢微宁说:“曲涟之这些天我也看过她的对决,跟你之前对上的人比,确实有几把刷子,你可要小心点。”
封谌这些天,听这样类似的话,都要听得耳朵起茧子,无奈道:“放心。”
谢微宁确实很放心,他是从前几场开始,才唤出灵剑用,之前多数都是只依靠法术。
鼓声响起后,封谌走上台。
对面的曲涟之也上台,唤出她的法宝,为一法杖。
双方气势互不相让,周围观看之人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鼓声再响起,曲涟之便同她之前一样,率先动身,她场场都是如此,个性鲜明,喜欢先出手,以爆炸性地攻击法术开场全上,打得对手手忙脚乱,全场皆是烟尘,将对手连连逼退,退下台。
她话语不多,封谌也是话不多。
如今这场打起来,围观众人好似在看一场无声的表演,心脏随着局势变化而揪紧。
曲涟之上来就冲,封谌仍是同先前一样不动如山。
眼看着法杖挥出的法术离帝女只有一拳之隔,众人一面觉得帝女此次怕是完了,这曲涟之可跟她之前比的人不同,她若是还依靠法宝定是不能行,另一面又心中紧张,想看看帝女究竟是如何应付。
对方那万丈高的火焰快要贴近脸庞之时,众人眼睛一眨,就发现帝女已不见了,又满场去找人,才惊觉那帝女竟是已只身冲向曲涟之。
曲涟之见帝女手中空荡荡,什么也没拿,又好像什么法术也没使出,也是愣了一下,等离近了下意识用法杖将其打落,却见蓝光一闪,竟是连她都未曾发现的时候,帝女手中瞬间唤出了灵剑与她法杖对上。
“砰!”
两相撞击,曲涟之脚下稳住,心中一时震惊对方的力量,手中冒出火光朝她袭去。
月白色灵剑嗖的一下消失,而后又出现漫天水雾将她的法术顿时熄灭。
曲涟之心道,她的法术……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灭的!
心念一动之间,她周身燃起熊熊烈火,将水雾冲淡,也是在这个时候,自她身后亮起了先前消失的灵剑,紧接着又有数道水牢涌出,连同灵剑一起将她束缚。
一来一回,时间便耗了一些。
封谌看着水中升起的热气,蹙了蹙眉,眼前忽地掠过一抹残影。
竟是曲涟之手中的法杖似是刚才用了障眼法,跑到了水牢之外,正朝着他心口处直接袭来,如同一道从高空中坠落的火球一样,所过之地皆有灼烧之感。
封谌眼眸微闪。
他从中隐约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仙品大会并不需要下死手,只因要将对方打入台下便可。
他之前对手那么多,还是头一回遇到像她这样的。
封谌神色冷下来,出手之际便再多了一层力道。
众人只见,这结界的屏障好似涌起了一层水雾,没过多久,里面便涌出一条水龙,带着丝丝电光……等等,电光?
一声炸响过后,“轰”的一声,曲涟之便被掀倒在台下。
她内心又是惊又是怕,心中第一个念头想得便是:完了。
她没能将帝女拦在第三名!怕是……
曲涟之眼眸生出惧怕之意,猛地咳出一滩血来,而后匆匆收回法杖捂着胸口离开。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帝女竟是赢了曲涟之!
她赢了曲涟之?!啊???!
这下,众人才不得不正视帝女这层身份之下,她的实力竟真的有这么厉害!
“方才……她是有用法宝吧?不然那电闪雷光又是从何而来?”
“说不定是她的法术呢!”
“总之,赢了就是赢了吧,曲涟之又不是能被法宝随随便便打败的,不行了,这一回我赔了不少,我还得再去押注!”
芙荌和护天卫等人连忙围在帝女身侧,一边贺喜,又一边问她是现在就回去休息还是什么。
一旁的仙官也低声为帝女祝贺,之前帝女是位列前三,他们虽是恭喜却也心知在她前面还有两名强敌对手,如今她赢了曲涟之,还是这样干净利落,也让众人见识了帝女法术高强,这祝贺便更真心诚意了些。
这看台上之人,都看到了方才帝女那最后一击的画面。
仙帝仙后也很是高兴。
浮凝便贺喜了几句,不外乎是帝女长大了,知道要修炼了,当真是懂事了。
她说完,又看了眼傅涟遥,见她一直很安静地看着观云境,便说:“涟遥,你在想什么呢?”
傅涟遥抬起头说:“你还不知道我,我能想谁,如今只能想若鹜了。”
浮凝说:“你还真是将人找回来后便一颗心只挂在她身上了,你看,观云境也开始放那孩子了,我瞧着她你也不用太担心。”
傅涟遥只扬了扬唇。
今日只定前三,头名之争,还要再等明天。
封谌径直朝着谢微宁走去,语气平稳道:“走罢。”
谢微宁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我是不是该提前准备贺礼了。”说得是祝贺他拿头名的贺礼。
封谌:“……倒也不必。”
他神色漠然,听上去也是对这些毫不在意。
谢微宁:“那我还是多给你押注吧,多赢些钱回来也好。”
她过了会儿又道:“你再听听,周围是不是又在说帝女不如江若鹜?”
封谌皱眉,生硬地安慰道:“你不必在意。”
谢微宁:“这说得好啊!”
封谌:“……?”
谢微宁:“这种话说得越多,信的多了,给江若鹜押注的就多了,那我们不就能赚得盆满钵盈了!”
封谌深吸一口气,似是隐忍,又沉沉吐出。
见谢微宁要去做伪装,想拉着他悄悄去押注,看着谢微宁加快了脚步,又回过头叫他:“在这里等等,我回去很快就好!”
封谌忍了忍,终是面无表情地在屋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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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江若鹜与傅涟遥这些日交谈之后,姑侄关系异常融洽,她觉得傅涟遥这个姑姑简直对她太过纵容,虽说经常望着她出神,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但她也能理解。
人人都说她长得像天神将,如今傅家又只剩下她与傅涟遥两人,只有她二人相依为命,姑姑自是会透过她想念父亲。
她身上压着复兴傅家的重担,今日知道帝女与曲涟之的对决之后,便心事重重,忍不住想将心中的担忧说给傅涟遥听。
“倘若,我明日赢不了帝女……”江若鹜低声道,“那岂不是会给父亲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