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敬佩更深一层。
“那我们先走了,这几天如果时间有变动我们电话联系。”
叶惜媱谢绝了沈诚要开车亲自送她们和的好意,跟胡云喜出了如意饭庄,上车之后胡云喜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只是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怎么了?”叶惜媱用手背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胡云喜“噗嗤”的一声轻笑,“叶姐姐,你还真是,看着冷冷的怼人不留情面,心里其实比谁都柔软。”
“就特通局其他人接这种案子,一趟下来辛苦费也不便宜,可你,得包括了给那个苦命的小婴儿的祈福,你说你,做了这些事也没有跟他们说,真的是做好事不留名。”
特通局是国家的隐藏在体制内的特殊机构,处理一些非科学的命案什么的自然是分内事,但是接这种单子,那收钱是天经地义的,而且费用都不低。
当然,身在这一行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做好事的方式,比如叶惜媱时不时的捐款,以及偶尔出摊的随缘卦。
“俗话说千金难买我愿意,人生在世就是活个本心自在,至于说做好事不留名,倒也不至于,毕竟我要收三百万的不说吗?”
叶惜媱看着窗外的夜色轻笑,“只是不论做什么事不委屈自己,不触犯法律,还能感觉到快乐,这样活着会很轻松,还会很充实。”
活的随心,是很多人心里追求了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因为身在红尘,不得已太多了,所以才显得随心而活的珍贵。
说起随心,叶惜媱又想起了她在那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看到的那个黑袍女子,听她的只言片语就知道,她从来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回。
如今想来,她拿三十年寿命为代价换一回肆意的人生,也就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了。
“叶姐姐你活的那么通透,难怪大人心心念念惦记了千年。”
胡云喜眨着眼睛笑着打趣她一句,手按住档杆发动了车子。
“其实千年前的叶惜媱,可能活的一点都不好……”
叶惜媱垂下眸子,窗外一丝夜风撩起了她耳边一缕头发,轻轻扫过她的侧脸,染上一点愁思。
胡云喜没有在说话,只是按开了车里的音乐,在轻轻的音乐声里,叶惜媱侧着头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这次,她梦到了以前曾经梦到过的场景——
好多人,穿着长袍短褂,面目刺眼的红色,她被一片红色遮住了眼睛,像血一样浓艳。
耳中,喧嚣的唢呐声似乎是悲壮,又似乎是喜庆。
接着,她手中被塞进了一段红绸,仿佛就是古装电视剧里结婚的时候那一段牵引绸,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提线木偶,被那段红绸拽着拖着一步一步僵硬的往前走。
不知道是谁,高唱了一声“一拜天地——”
果然,她这回是新娘子。
还不等她做什么反应,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她的头,将她的腰摁着弯了下去。
透过那红色的盖头边沿,她看到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白色的绣鞋。
白鞋,只能是家有丧事才能穿的……
还不等叶惜媱再多做思考,下一秒,唱礼官高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二拜高堂——”
叶惜媱感到自己还没直起的身子又一次被摁着压弯了腰肢,她木然的鞠着躬,心里茫然又不得其法。
“夫妻对——”
一个“拜”字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嘭”的一声响,一切的喧嚣霎时退去,叶惜媱感到这具蒙着红盖头的身躯掀开了眼前刺目的红绸,她这一次,终于看清了,面目所及皆是刺眼的白。
搭起的灵棚下,那一口刻着白色的“奠”字的棺材,以及白布孝衣,就连吹唢呐的人,也是腰间绑着白布,满院子的白色,只有她,一身红色的嫁衣,而她的对面,放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字她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迫转过了眼朝着门口看去。
她看到修泽,一身鲜血站在高耸的大门口,镶着铜钉的大门已经碎成了几片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而他黑衣烈烈面目寒霜,一双含着冷晖似的眼睛,在对上她的视线那一刻,像融化了的千年寒冰,藏着一抹温柔的暖意。
“惜媱,我来了。”
她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她眼前一黑,她明明有意识,但那具身体,就那么缓缓倒了下去,她感受着五脏六腑的疼痛,就像一把刀子戳进心里还拧着搅了搅似的。
疼的她弓起身子,攥紧了手里的红盖头,她唇间溢出的血,堵住了她想说的所有的话,然后看着他满面的寒霜化作了惊慌,她感受到他抱起那穿着嫁衣白鞋的身躯,感受到体温渐渐凉透,听他说他来迟了……
叶惜媱心里一痛,睁开了眼。
窗外一缕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叶惜媱抬头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