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的没错,在民间,工匠难得,朝廷则不一样,官府里有现成的工匠户籍册,还有匠人在县衙待命,还有比当知县更好的日子吗?
至于知县要管理县衙六房,要扶持当地民生什么的,祝文乐相信自己能找到解决办法,而且他制作、改良的器具,都是利于民生的,在处理政务之余研制器具,也不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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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县看着周举人拿来的东西,打量良久,他虽然不通工具之事,但看描述,这些东西用处极大。
不过这真的是一个长时间读书的秀才能想出来的吗?
于是他便问道:“这东西真是祝秀才改良的?”
“大人若是怀疑,过几日便和在下去祝家庄子一观,那些东西还在,对了还有几个木匠在,他们是帮着一块做的。”周举人说道。
为了自己的学生,周举人送了拜帖,亲自前往官衙后院拜访姚知县。
对于知县大人的怀疑,他早有预料,读书人大多是不下地的,如果是出生庄户人家的读书人,会着手改良这些,还说得过去。
而祝文乐,自小在县城长大,乡绅之家,怎会去想这些?
姚知县点点头,打算明日就带县衙里的人一起过去瞧瞧。
农耕之事是一县大事,现在离明年耕种播种还有几月,若是真有用,就可以趁现在改造一批可用的。
县衙的工匠们跟着知县去庄子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看到图纸后,虽然可行,但知道是一个秀才画的,更觉奇怪。
倒是有几个木匠,在知道做出这些农具的人是祝秀才后,便镇定了。
“刘木匠、赵木匠,看你们的样子,是认识这个祝秀才?”同坐在牛车上的姚知县问道。
两位木匠点点头,说道:“这祝少爷,在岑竹县的木匠中间颇为有名,在他六岁之时,就常去县里的木匠作坊,脑子里想法千奇百怪的,想出的东西与旁人不同。”
“不过大多是他想,作坊里的匠人做。正巧有一个是属下的学生,听他说祝秀才的天赋极好,双手极为灵活,是吃这碗饭的料。”
“祝少爷能考上秀才,就说明他读书的天赋也不弱,怎么可能跟你当木匠。”这人异想天开。有个工匠吐槽道。
其他工匠在错愕过后,也就淡定了。
姚知县听到这些,点点头,既然是从小就喜欢这些的,那么就不是口出狂言之辈,该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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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祝文乐已经知道姚知县要过来,把自己觉得有用的都拿出来了,听说县里的工匠也会一起过来后,就把自己做的绳制、小机关都拿出来了。
虽然无法用铜铁,但祝文乐根据鼓风车两边的构造,做出了木头齿轮,做出了不少小机关。只是实用性还不如千年前的青铜齿轮呢,毕竟木头容易磨损。
“学生见过姚大人、见过百工。”
姚知县点点头,让祝文乐和周举人一起来看,偶尔让祝文乐介绍一下。
这些农具听着不错,还有匠人和农民亲自示范,对比,姚大人也上去试了一次,的确更为省力。
虽然这东西由一个秀才想出来有些怪,但看着庄子里的农民和匠人,还有从刘木匠他们那听到的消息,倒也不突兀。
至于后面的小机关,姚知县有些不解,见他操作,看着本来应该在上面的木头,被机关一层层送下来……
姚知县不明觉厉,不过来的工匠中倒有几个两眼放光,和祝文乐探讨研究。
周举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还真小看了这个学生,本来以为他改良农具依然不错,结果他的天赋居然在机关之术。
这合该是墨家人。不过手艺能算,思想可不能偏!
看着从一群工匠里脱颖而出的几人,虽然不知道余下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墨家人,但和学生交谈,并且动手尝试的,一定是墨家人无疑。
姚知县也反应过来了,他也不是一点不知百家之事的。
不过这几人是县衙所有工匠中的翘楚,他也不说话了,百家并非无用,只是不如儒家罢了。
而聪明的学子自然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十三岁的秀才,那是当官的料,就算墨家厉害,但现在世人尊崇的是儒家,一旦他入了这条路,官途坎坷是必然的。
“看了这半晌,这些器具的确能派上大用,用过午膳后再来看吧!”
因为这适时地打断,那几个情绪激动的工匠回过神来,只是看着祝文乐的目光依然炙热,这是个好苗子啊。
祝文乐也很高兴,以前跟匠人沟通时,他要解说好久,不像这些匠人,他说一点,他们就能接下去,果然最好的匠人在官府!
之后几人又在庄子里消磨了好久,最后将人们依依不舍地带着这些东西回了县衙,姚知县直接要了东西,让他们带着去县衙研究,不要叨扰了祝秀才。
秀才那两字加了重音,让这些人收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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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个多月,祝文乐依然以读书为主,偶尔灵感来了,就把它画在纸上,这些东西,光凭父亲请的工匠,根本完不成。
他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当官。
十一月中旬,就是环省两大书院招生的时候了。
祝文乐他们和师兄们商量着,打算提前过去,虽然一直听说两大书院的名气,但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的。
所以在十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环省。
第139章 锦鲤文中的秀才
庆朝百姓崇尚读书, 所以各处私塾数不胜数,但能培养出举人进士的渺渺无几,大多是省府的官学, 还有百余家书院。
别看百余家书院很多,但庆朝18省,108府, 这样算来下,每一个府也就一个书院一个官学, 而有些书院还扎堆凑一块。
争鸣书院和华文书院就是这样,一起扎根在环省, 和环省官学三足鼎立,每年的乡试, 就是三个书院的比拼。
孙纬:……放弃吧,这不适合他!!
“听说两年前的乡试,华文书院更胜一筹、争鸣书院第二,官学垫底了……”严奇志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师兄,小弟觉得, 现在不是我们挑书院,而是我们能进哪个书院?”
祝文乐看着这三家书院往日的招生量, 院试三年两次,一次百余人, 再加上其他省府的秀才,供不应求啊。
“你叹什么气?十三岁的秀才, 定是能进的。”汪夏山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发愁的。
陈睿和孙纬呆呆地坐着,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 就当来看个热闹。
“我觉得比起华文书院, 我们更容易进官学和争鸣书院。”周清元将三个书院的优劣大致写了一下, 随后说道。
“孙师兄,你就看看华文书院的束脩,就该知道它有多不欢迎寒门学子了,我家虽然有点小钱,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啊。”祝文乐指了指束脩这块。
“一年五十两,这对于你家来说应该还好吧!”严奇志问道,他家也能负担得起。
“师兄,你别忘了,我们在这里可不仅要束脩,人之间是需要交际的,你的同窗送你一块玉,你能回他一块石吗?”
周清元看了一圈,嗯,没人能承担得起,就把华文书院划去了。
官学和争鸣书院的束脩还算正常,名气也都差不多,不过在学子们的口中,官学的名声比争鸣书院好得多。
“争鸣书院和旁的书院不一样,就算是整个庆朝,也没有一家书院像它一样,让学子自己种东西吃的。”
陈睿对这个接受良好,其余人听得认真,汪夏山继续说道:“也是因为如此,争鸣书院寒门子弟极多,是书院中出了名的‘没钱’。”
“这个书院真的会没钱吗?”祝文乐看着书院的地段还有奇怪的规定,觉得奇怪。
听到祝文乐的问题,大家把目光投向地段,官学不用说,就在省城内,坐落于繁华之处。
华文书院稍微僻静一点,但也未出省城,地处书香之所。
而争鸣书院,它在郊区,但它的大小却有十个华文书院……还有一座山,可以说应有尽有。
“据我所知,争鸣书院的名声差主要在于,老师参差不齐,而且从争鸣书院出来的学生,颇为不羁。”
严奇志来之前也打听过,说道:“文乐说的不错,争鸣书院的规矩,一般学子很难接受,教出来的学生也有些于总不同,虽然举人有,但仕途大多坎坷。”
“不过近几年,陛下对于争鸣书院的学子多有提拔,也算不错。”
“而且从这里离开的学子,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日子过的都不错。”
听到这话,汪夏山的眼睛亮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只要能学到一样,他这一趟就是来值了。
“这个正适合我,师兄们也知道,小弟喜欢做点东西,要是真去了官学,那就得放下这些许久,小弟舍不得。”
祝文乐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决心要考科举,但是让他几年不碰机关、绳制等东西,那是不可能的,而官学,恐怕很难让他做这些事。
而争鸣书院是不禁止这些的,这让祝文乐有了偏向。
因为它的这种特性,孙纬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去试一试。
“我给你们说个小道消息,听说这个争鸣书院的争鸣,取得是百家争鸣之意,所以正统儒家对他们颇为不喜。”
“如果我们进了争鸣书院,那么其他学子就会不喜欢我们?”孙纬问道。
看着这个天真的师弟,陈睿又把声音压低了一度,说道:“不仅是其他学子,就连那些官员也不会喜欢我们。”
“当然,前提是你进得去,争鸣书院不是容易进的。”
“就是啊,能进去,谁管被谁讨厌啊,而且严师兄刚刚不也说了,虽然其他人不喜欢,但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态度。”祝文乐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觉得,争鸣书院能存在,一定有它的倚仗在,不然早就被其他书院挤下去了。
争鸣书院: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无他,有钱而!
几人站在争鸣书院门前,从外面望进去,里面的景色足以让人炫目。
良久,汪夏山说出一句:“师弟,我现在知道争鸣书院没钱是个谣言了,这样的书院怎么可能没钱?!”
“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有争鸣书院没银两的传言?”
孙纬抽了抽鼻子,说道:“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个,本来我还觉得自己有希望,现在看来,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祝文乐和周清元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说道:“这也不一定,总要试过,不是吗?”
其余人点头,六人随着人流走进大门,然后就看到一张极长的桌子,后面坐了不少人,桌上则有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提示,只让人写上名字,然后随意写些什么。
这般古怪的试题,几人还是头一次遇到,等候了片刻,领着白纸,在旁边书写起来。
交完卷,旁边的人看了一眼,然后给了他们一块木牌,每个木牌上的字都不一样,让他们拿着木牌往里走。
拿着手上的令牌,陈睿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我们这是过了?”
“应该不是,要是真这么容易的话,争鸣书院怕是会被挤满吧!那位兄台让我们往里走,先进去再说。”严奇志说道。
祝文乐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牌,又对比其他人手中的,花纹不一样,色泽不一样,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师兄们,你们在白纸上写了什么?”
“我写了一篇我最喜欢的文章,然后又做了一首诗。”严奇志说道。
汪夏山听闻,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写了自己的境况,和来争鸣书院的理由。”
陈睿抬头看天,说道:“我还没怎么写,那人看到我的字后,直接把这牌子给我了。”
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猜测推翻了,能因为陈睿的字给他牌子,那么这牌子肯定不是因为哪一方面足够好给的。
“他们到底是根据什么给牌子的?这也太随意了。”孙纬说道。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给我就觉得太随意了!”陈睿拍了孙纬几下,等他挣脱后,才自言:“的确有些随意。”
把这话收入耳中的其他人:……
“或许,这是有我们不清楚的标准吧,只是我这牌子和陈师兄,相差有点大。”周清元也有些奇怪。
六块木牌,三种样式,竹简、书本和一张纸,精致程度不一,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往里走,路两边是一棵棵红枫,美丽且热烈,这些红枫极为粗壮,远远望去,宛若火红的云朵,燃烧的火焰,不知想要燃烧什么。
到了里面后,所有人被争鸣书院的豪横吓了一跳,里面亭台楼阁都有,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院子,与其说是书院,还不如说是行宫。
“祝师弟,我们真没走错地方吗?”汪夏山问道。
“没有,外面的牌匾上不是写了争鸣书院吗?就是这书院着实奇怪,你们看,这里每一座屋子的建造手法都是不一样的,而且各有特色,不像同一个人的手笔。”
“反而,像是不同的匠人大师,不约而同的在这里建造屋舍。我想,争鸣书院的山长肯定认识不少匠人大师。”祝文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屋舍,思考着它们的建造手法。
他口中的匠人大师,不是统称,而是指营造都城宫室之工,简称匠,民间称他们为长木匠。
其余几人虽然不明觉厉,但这不妨碍他们欣赏,这些房屋各有特色,多看两眼不亏。
跟着人流走到一处院落,外面等候了不少人,在人都到的差不多后,便叫人进去,坐在位置上。
过来的是几位老者,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精神,他们的手上拿着一叠纸,分到所有学子手上。
拿到卷子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上面是正常的试题,遇到自己熟悉的,这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半个时辰,根据试题做文章,先写完的,就拿过来与吾等过目。”
说完几名老者就坐在门边,等学子们过来。
因为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特别是看一起考试的学子一个个写完,其余人不禁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