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要一点利都不给留还是留几成?”贾存章眯着眼睛说道。
不愧是能在他身边待二十年的人,这反应、这手段,真的很合谢奉盈的心意。
“查清当下和往年的粮价,收购时最多低去年的均价二成,朝廷插手后,上下起伏就由户部定。”
“陛下,粮商收粮运粮为的是利,如此一来,粮食怕是会无法流通各处!”王首辅沉吟道。
“朕非商贾,却也知道,粮食是薄利多销的东西,要是再这样下去,你们是要让百姓少吃粮,国库多用钱?”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这样一来,商贾们定会有怨言。”
“那就要看诸卿的良策了?”
“平衡粮价一事可缓缓图之,传出风声,让商贾知道朝廷的不满,可夸大些,再下发平缓些的政策,想必粮商们也能接受。”贾存章建议道。
“还有良种,若是能有好的粮食种子,产量提升,那么粮价自然会降下。”工部尚书康岚对此颇有体会。
“良种是长远计,平粮价是现在所需,双管齐下,先平价。”
说完粮食说国库,特别是各省税收,这里面能动的手脚多,几个人必须对着奏章,再商议一番,查漏补缺。
在阿爹和几位老爷爷的谈话声中,凤宝打了个哈欠,酣然入睡。
等到午时,君臣几人连带着凤宝一起吃饭,看了回狸奴追食的稀奇。
吃完后,凤宝午睡,其他人继续商议,一次税收,那是要用一年的。
八位阁老离去后,谢奉盈将奏章放在一边,阁老中不乏有私心的人,谢奉盈必须分辨,他们说的话哪些是利民哪些是利己,然后再定。
国家大了,用钱的地方多,这次平粮价是一次试探,商业才是大头。
谢奉盈想要凭物定税,不用太细,但也要分为几等,如此一来,承国的国库能满一些。
不管是帝王本纪还是那些评判之语,都说了“商”的作用,特别是揽钱这块。
可惜后面有一部分内容想不起来了,看来是涉及到了一些东西。
虽然忘了,但大体的印象还在,他是皇帝不需要面面俱到,有的是人帮他想。
再不济,不是还有那个后世孤魂吗?让人说实话的办法,多得是。
谢奉盈把主意打到况园园身上了。
第110章 古穿文中的皇帝
夜间, 临华宫。
兰贵妃杨婵媛看到天色渐渐暗淡,宣室殿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就知道今天陛下也不会过来, 便让人落了锁。
“娘娘,陛下这两天事务繁忙,怕是不会来后宫了。”师嬷嬷帮着兰贵妃拆下发饰。
“我知道, 只是想着万一呢。我知道陛下刚登基,政务繁忙, 很少进后宫。如今皇后去了,连这个很少也没了, 他莫不是把我忘了吧?”
兰贵妃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眉目如画, 微微蹙起眉头,更是我见犹怜。
她知道皇后刚走,陛下要处理朝政,还要养凰女和凤宝两个孩子,颇为劳累, 只是她还是想见见他。
“娘娘,陛下事情多, 一时顾不上您也正常,而且, 前些日子陛下还让您管理后宫呢!”师嬷嬷劝慰道。
她知道娘娘的心思,只是平常男子尚且还要三妻四妾, 更何况皇帝。
说实话这样的皇帝还真不多见,从太子府到皇宫, 陛下满打满算就两个女人, 现在皇后娘娘一去, 就只剩下贵妃了。
“娘娘若是担心,不如明日派人给陛下送些羹汤?”
“陛下不喜欢羹汤,与其送羹汤,还不如送两样凤宝喜欢的点心呢!”说到凤宝,兰贵妃的眉目舒展,轻笑出了声。
把周围的宫女都看呆了,贵妃不笑的时候美,笑起来更美,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然能这么久都不来看贵妃。
底下的宫女腹诽着,看到美如贵妃都落得这般处境,下面那些宫女就没爬床的动力了。
谢奉盈的后宅虽然人少,也就两人,但一个仪态万方,一个仙姿佚貌。因为这样,就算太子府的妻妾少,也没人说什么,只以为太子看不上旁的庸脂俗粉了。
只是太子和皇帝不一样,谢奉盈登基后,朝臣们默认是要选秀进新人的,只是现在皇后娘娘刚去,得让陛下缓缓再说。
凰女带着嬷嬷宫女前往承明殿读书,凤宝就在宣政殿的内室自己玩,偶尔去外面看看阿爹和老爷爷们谈事情。
等到晚间,谢奉盈看到熟悉的糕点,才发觉自己回来后一直都在处理事情,都还没去见婵媛。
前世遇到况园园后,谢奉盈就不再临幸她人了,这个她人也就是兰贵妃杨婵媛。
不是因为太过爱况园园,只是他和兰贵妃一起时总会觉得不舒服,再加上他对女色看得很淡,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入后宫了。
对于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谢奉盈自然是在意的,只是前世的习惯,他总是把她排在政事、孩子的后面。
走进临华宫,谢奉盈看到那些兰花,她还是那般喜爱兰花。
以前在太子府也是这样,她的住所是让他感觉最舒服的,最有活气。
杨婵媛和谢奉盈一样,知道规矩,然后会在规矩里找一个自己舒服的圈子,偶尔破一破规矩。
一愣神,谢奉盈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重生,从前那些诡异的不适之感也已经消失了,他不需要躲避。
微微打量着这个倚在门边的人,谢奉盈缓步走过去,兰贵妃很快就反应过来,请安行礼。
将人扶起来,谢奉盈笑着说道:“婵媛不必如此,外面虫蚁多,先进去吧。”
杨婵媛轻笑了声,说道:“也就陛下这么实在,要是那些个喜欢吟诗作对的,定是拿外面的雨啊、雪啊、风啊说事儿,哪会用虫蚁二字。”
“要是朕真学那些风雅诗人,就该婵媛不适应了。”
“所以说,婵媛合该跟在陛下身边才对。”兰贵妃靠在身后人的胸膛上,矜持什么的,刚入太子府时还有。
但时间久了,知道太子的性子后,她就自己主动了。
谢奉盈身体僵了一瞬,立即放松下来,将人揽住,没有不适,只有悠然。
“你啊,可是用过晚膳了?”
这些话谢奉盈已经很久没听到了,自从婵媛发现自己不喜碰她,并且爱上况园园之后,她就沉静下来,只帮他打理后宫。
“用了一些,还有一些是我想跟陛下一起吃。”杨婵媛感觉今天的陛下特别好说话,立马就开始得寸进尺。
相处时间久了,她也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陛下政务繁忙,不爱猜人心思,那她就把心思说的明明白白,省得他猜。
杨婵媛猜的没错,现在的谢奉盈感受到久违的舒适,极其的好说话,陪着她一起品尝各式佳肴,随后就在临华宫歇下了。
不过两人也没干别的,就说说话聊聊天。
感受到外面的动静,杨婵媛醒来,看到陛下正在穿戴衣物,慢悠悠地起身,帮着陛下穿戴。
其余人极有眼色,见贵妃过来,就站到了一边,偶尔提点一句。
“陛下,要不还是让吴嬷嬷来吧,我现在手生,待我好好练练,下次在帮你穿,行吗?”
杨婵媛的动作有些慢,之前她都是帮着穿太子朝服的,龙袍还没帮着穿过呢。
怕耽搁时间,她的手不自觉的加快速度。
“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琢磨会儿,大不了朕今儿先不用早膳,朝会后再吃。”
“那哪儿能啊,素英你先拿些早膳来。”
朝会时间长,不吃早膳伤身体,兰贵妃一听就让人送早膳来。
素英捧着一盘早膳过来,上面都是各色糕点,还有米粥之类的,于保福极有眼色的接过,端到陛下跟前。
谢奉盈见穿戴的差不多了,也不急这一会儿,穿好后让婵媛回去再睡会儿,自己吃完后就去崇政殿。
“我想看着陛下吃,送陛下出门再回来休息。”
刚起来还未梳妆,杨婵媛的头发散落开来,上面只有几根归拢头发丝带,更是楚楚动人。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杨婵媛眼角微红,浑身透着股慵懒,眼波流转间又透着几分媚意,如今撒起娇来,一般人还真难把持住。
谢奉盈本来满心恩科、税收之事,见此,微微一愣,也由着她去,只是微微加快些用膳速度,让她早点休息。
直到看不见谢奉盈的身影,兰贵妃才回到寝宫,靠在床上,看起来陛下的状态不错,只是眉眼间还是透出了几分疲惫。
“娘娘,现在时间还早,是否还要睡会儿?”素英问道。
“嗯,辰正(8:00)的时候唤我起来,到时候尚宫们会过来,后宫也该变一变了。”
“你让尚食局做几道养胃舒心的菜送到宣室殿去。凰女和凤宝爱吃酸甜口的,让尚食局试着做些酸甜口的素菜送去,也不知她在承明殿怎么样了。”兰贵妃吩咐道。
她和皇后的关系尚可,也是看着凰女、凤宝出生的,喜欢他们的模样,更何况他们是陛下唯二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
很快内殿安静下来,侍女们步履轻轻,生怕惊扰兰贵妃休息。
“所以,成佥都御史是想让朕出尔反尔,下个罪己诏?”谢奉盈冷眼看着下面的人。
“臣不敢,只是陛下的不‘孝’之言,已传到民间,恐怕会让百姓寒心啊!”成佥都御史说道,既然已经出口,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陛下若是执意如此,臣就撞死在这崇政殿上——”言语间,他起身就朝殿上的大柱冲去。
还不等他撞上,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压在殿上。
“你想死容易,但别脏了朕的地,也别污了忠贞二字,以死相谏的有时候可不是忠臣,而是逆贼。”
“以民心相挟,想要逼迫朕更改主意?那你可错了,朕不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此言在朕看来,那就是谬论。”
“天下间不是的父母多的是,那些将儿女当做畜生,肆意贩卖辱打的,妄为父母。”
“从未养过子女分毫,却向子女大肆索取报酬的父母,怎能让子女孝顺?”
“今日,尔在朝堂上的言论,朕定会昭告天下,让百姓来评判你是忠是奸。”
杀人诛心,对于这些爱惜羽毛的人,名声受损,那才是诛心。
成佥都御史浑身微颤,本想留下美名,但陛下之言是想让他被世人议论,就算百姓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有陛下这些话,他就是用民意要挟君王的逆臣,完了、全完了!
“刑部,关于家律,再添上一条,不孝之人,有功名的剥夺功名,无功名的增加赋税,官府监督其赡养老人。”
“但此不孝必须由朝廷判定,有理有据,上报各省督察院,督察院核实后再送往刑部、礼部,两部一起评判。国律大于家律,而家律远大于那些宗族家法。”
谢奉盈表情肃然,承国有国律,可一族还有族规,因此丧命的人可不少,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就要让百姓知道国法大于家法,除了官府,其余人没有权利擅用私刑。
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刑部、礼部尚书拱手应是,刑部官员、大理寺卿、法院士们的眼睛已经亮起来了。
先帝不注重律法这块,对于国律和家法也没明确的偏向,陛下这话一出,以后案子能好判不少。
大理寺卿浑身颤抖,在说与不说之间权衡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走出队列说道:“陛下,臣有一疑。”
“沈卿有何疑问?”
“大理寺的案件,大多与达官贵人有关,他们犯法是否要通融?”
各地有府衙,上京也一样,刑部、上京府衙、大理寺三方都有处理案子的,上京府衙断百姓之案,大理寺断疑难杂案和达官贵人犯下的案子,刑部只掺和大案。
这些达官贵人身后弯弯绕绕的,动了这个,后面出来一堆人,身为大理寺卿,沈宁一天都没闲下来过,短短两载,两鬓依已然出现白发。
这个问题的确为难,谁家都有几个不肖子,就算是皇家也不例外,稍微沉吟一会儿,谢奉盈有了决断,说道:“按律查办,该打的打、该流放的流放、该斩首的斩首,不可轻饶。”
“既然诸卿无法管教好孩子,那么就由律法管教。”
这可真是喜大普奔,沈大理寺卿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就是一些宗亲和官员的脸上带有忧色,回去后一定要严加管教那些个逆子,不能再心软了。
此事已有定论,其余人也不会再去反驳,毕竟这事吧,陛下说的在理,谁也当不了这十全十美的孝子。
别说陛下了,立在这里的,很少有能把父母之言全盘接受,并且执行的,阳奉阴违的不要太多。
随后才是朝会的重中之重——恩科,一名主考官、三名辅考官和二十余名题官,这都是极为要紧的。
你推我举,本来一些大臣还想提选秀的事情,听到这些,也下场子了,说什么也不能让政见不同的人当考官。
至于贡院,工部已经在开始修缮,恩科已经迫在眉睫,必须马上定下时间和几名考官,然后考官进贡院出题,结束前不能出。
按理说,恩科应该是乡试、会试都要再加一场,只是谢奉盈拒了,时间太长,只要会试便可。
商定好恩科时间,十月气候不冷不热,还有四个月,够各地学子赶过来。然后确定主考官,主考官和辅考官都确定好后,剩下的题官可以让他们自己引荐。
因为事情多,朝会时间自然就延长了,到后来,谢奉盈直接叫人拿来椅子,上些点心,不然这些老臣怕是会吃不消。
头一次拥有这等待遇的众臣,就算是冷硬如王首辅,那心也软了一些,不过主考官这事,他还是不能退让。
边吃边谈,多方唇枪舌战,时间自然更长了。
拥有绝佳视野的谢奉盈看到有官员撸袖子了……
这边说礼部尚书好,那边说大学士好,反正都有理,谢奉盈几边都听一点。
对于这些科举考官,他只有一点,不能出现徇私舞弊之事。
人选终于确定了,户部尚书贾阁老成为主考官,万万没想到这几伙人讨论来讨论去,然后各退一步,脱颖而出的居然是贾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