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谢奉谦有些迟疑,窥伺帝皇行踪,这事可大可小,就算是想要获得圣宠,也没这般的。
他是在先帝后宫长大的,那些娘娘的争宠手段他都见过。
她们都是打听出皇帝所在,然后提前等候,抚琴跳舞,展示各项才艺。
哪像这女子,居然在皇帝到了后过来,而且看到内侍赶人了还进去,也太没有分寸了。
帝皇进后宫赏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随处走走,散散心;二是内侍事先将该处的人请出去,帝皇再过去,明显就是不想被人打扰。
现在明显是第二种,这女子是有多想不开,或者说是有多蠢啊!
贤王谢奉谦本不想管,这是陛下后宫的事,他无权过问。
正当他想放弃时,看到那双哀求着他的美目,心里一软,便说道:“本王自然是认识她的,她是太后娘娘那边的人,你们这样压着她,至太后娘娘于何地?”
情急之下,他借了太后的名头。
随后又想到现在宫里能打扮成这样的,也就太后从娘家叫来陪伴她的况家姑娘了,应该不会有错。
要是这姑娘不是的话,他就去向太后请罪,太后现在没心思计较这些,应该能把话圆过去。
“这姑娘实在太可疑,小的不敢放。”
谢奉谦想要发怒,但这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必须要忍着,这些人不是王府下人,而且也没对他不敬,不能随意处置。
况园园用力挣扎,总算挣开了手,把塞她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随后喊道:“什么可疑?我是太后姑母的侄女,你们是眼瞎吗?我都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天了,居然还不认识我。”
“而且我也不是特意来御花园的,只是在散步的时候走错了路罢了,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把我抓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果然是况家的人,这姑娘身上有股娇蛮之气,一点都不像那些文雅娴静的贵女,多了一股活气。
现在贵女中也有这样的吗?
内侍里有个机敏的,看到贤王过来,立马去向郑公公禀报,如今正好赶上。
“回王爷的话,人是小的让他们抓的,况姑娘有气就朝小的撒便是。只是小的多嘴说一句,您这衣裳上的叶子真是太多了,不像是走路时粘上的。”
“陛下来御花园前,小的带人清理的一遍,漏不下姑娘这么个活人儿,进出御花园的路也已经被封死了。您能进来,怕是从矮树林那边钻过来的,这要是被查出来,您可不好交代啊。”郑立慢悠悠地说道。
想要爬龙床的人,他见的多了,这况姑娘长得不错,就是脑子不怎么好,竟然会说这样的谎。
“我、我就是想来见陛下一面,这十几天,太后姑母请了他多少次,他一次都不来,太后姑母可是陛下生母,陛下竟一点都不顾念。”
这些话她说的极大,这个地方离御花园不算远,应该能让皇帝听到,只要皇帝出来见她,她就有把握说服他。
至少不能被这些太监带走。
况园园本来还觉得太监很可怜,现在,她是一点都可怜不起他们来了,这些人,就是变态。
“陛下,可要过去看看?”兰贵妃听到那边的声音,转头询问谢奉盈。
难得休息一天的谢奉盈懒得过去,前世他从来没有这么休息过,今生回来后,本想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还是被政事拖住了步伐。
不将政务理顺,他根本无法安心休息,现在科举前夕,大事已定,是他最闲的时候了。
科举后,他要安排新科进士,调整官员品级位子,怕是一整年都无法再拥有这样的时刻了。
“不去,让郑立直接以窥伺帝踪的名义带走况家女,让人好好盘问一下,就当杀鸡儆猴了。”
对于这个况园园,谢奉盈本就打算让人把她绑起来,逼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现在她正好撞过来,怎么可能放过她。
一个不知所谓的孤魂野鬼,居然还想成为皇后,做梦!
要不是她来自后世,她脑子里的东西还有些价值,他根本不会在她身上费一点心思。
兰贵妃听到后也没有多说,她只是随便问问罢了,陛下不去才好,一旦去了,怕是会耽搁很久。
很快谢奉盈身后的冯晨冯公公过去了,有了陛下的口谕,其他人不再束手束脚,直接把况园园架起来,带出去。
本来还在劝说的谢奉谦一愣,没想到陛下会这么不留情面,想到临走前那个女子的话,她在求他帮忙……
谢奉谦离去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子哀求的样子,最终决定去找太后,太后应该有办法让陛下放人。
况太后看到贤王过来,还有点疑惑,但在听到这事的时候,瞬间急了,贤王描述的,分明是园园。
最开始她也只是把园园当做寻常的侄女,后位的候选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把园园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
“常福,你快去打听打听,园园究竟被关到哪里去了。这孩子,哀家不过是因为陛下不过来的关系,略微难受了些,她就这样冲动替哀家去找陛下……”
谢奉谦恍然,原来是这样,虽然傻了点,但这片真心怕是皇宫里最难得的了,也难怪太后会为她这么着急。
“母后,儿臣愿意陪你一起去找皇兄。”
“好孩子,园园现在都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你先回去,再怎么说哀家也是皇帝的母亲,就算求也要求他把园园放出来。”太后说道。
要是能趁这个机会让皇帝见园园一面,这样的美人,哪一个男人会拒绝?
先打听园园现在在哪里,要是是在后宫的宫殿里,那就不用担心,指不定是皇帝见色其意将人留下了。
要是在掖庭宫,她怕是真的要舍下脸,去求那个逆子了。
比起太后的淡定,谢奉谦就没有这么乐观了,他是亲眼见着况园园被抓走的,陛下虽未露面,但从郑公公和冯公公的态度就能看出陛下的态度。
太后和陛下究竟出了什么事?竟把一个无辜的女子都牵扯进来。
况太后打听着况园园的下落,起先她是让人去掖庭宫和后宫空置的宫殿去找的,结果都没找到人。
“不可能,掖庭宫是关押犯错宫妃、臣子女眷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园园,定是你没仔细找!”
“娘娘,老奴带着人把掖庭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但就是不见园姑娘的身影。老奴也问了掖庭宫的管事女官,这几日并未有女眷进来。”赵嬷嬷回道,也是十分焦急。
“那宫里其他地方呢?最近有没有一个宫多了人的?”明知道已经查过一遍了,但在掖庭宫未找到人的情况下,她把希望放在了各宫。
赵嬷嬷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那皇帝会把园园关到哪里?总不能……”况太后想到这个可能,脸色惨白,失声了。
赵嬷嬷意会到太后的意思,声音轻颤,说道:“老奴这就去查。”
况家其余的姑娘有些不安,就算素日不太喜欢况园园的,也止不住担忧,要是况园园在宫里被罚的事情传出去,那是会影响到况家女儿的名声的。
一旦名声坏了,就算她们是太后侄女也嫁不到好人家。
一个时辰后,赵嬷嬷神情恍惚地进入内殿,还未开口,身子就软下去了,艰难地说道:“娘娘,园姑娘被押入了慎刑司——”
此话一处,况太后整个人都眩晕了,那可是慎刑司,整个后宫最让人害怕的牢狱,进去的人根本就没出来的机会,偶尔有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慎刑司是拷问侍从和犯了大错的女眷的地方,承国自建国以来,就没后宫女眷、臣子女眷进去过。
“扶哀家去见陛下,快!”
“太后娘娘,陛下现在正在跟朝臣商议朝政,不如您先随老奴去旁厅等待?”郑立向太后建议道。
“不,哀家就在这里等陛下出来说话,让朝臣们看看,陛下究竟是如何对待哀家这个母后的。”
况太后一只手被嬷嬷扶着,站的笔直,今天,她必须得见陛下一面。
宣政殿内,朝臣们见陛下毫无反应,有些不适。但见长信公和杨大学士,一个皇后之父、一个贵妃之父神色如常,毫无反应,这中间应该有不为人知的事。
“陛下,殿试场地已布置完成,两日后学子入场,还需宫外侍卫配合,仔细检查他们的衣物才好。”礼部尚书说道。
“此次科举,朕要的是货真价实的进士,诸卿定要仔细勘察,选出真正能为民请命、为朕分忧的官员。”谢奉盈那几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货真价实,那就是要让他们悠着点,杜绝科举舞弊之事。
为民请命,则是要心系百姓的学子。为朕分忧,那就定了试题的方向。
其余臣子连连应是,随后就是各处安排,南边的河道,北边的异族都是需要严防的,除此之外,还要减少官员贪污。
说着说着,里面的人自然而然地遗忘了还在殿外的太后。
直到诸臣出去时,两方见面,颇为尴尬,诸大臣略略拱手,随后离去,这天家的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现在,哀家能进去了吗?”况太后冷冷地看着郑立,问道。
“小的这就是禀告陛下。”
郑公公佁然不动,他是奉命行事,而且太后的打算他也能猜到几分,可惜能进出宣政殿的大臣,都是人精。
又过了一会儿,况太后走进宣政殿,看向坐在位置上的皇帝,觉得陌生至极。
以前虽然感情不深,但面子情总有几分,但现在,两人连面子情也没了。
况太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次她必须找出来,拔出皇帝心中的那根刺,不然,况家永无出头之日。
第115章 古穿文中的皇帝
谢奉盈施施然地起身, 走到况太后跟前,看着这个生下了他,进入先帝后宫, 满心都是况家的女人。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今日来宣政殿是为了况姑娘吧?”
“陛下既然知道,那要如何才能放园园出来?”
谢奉盈不答, 先把况太后扶到座位上,随后自己坐到位置上, 至于本来还在殿内的凤宝,已经被吴嬷嬷抱了出去, 周围的侍从也都离开了。
“窥伺帝踪,这个罪名按宫规应要进慎刑司受刑, 交代出何人指示,再关押三月才行。”
“谢奉盈,那是你表妹!!”
“母后,她先是臣女,之后才是朕的表妹, 就如你,先是承国的太后, 再是朕的母后、先帝的妃嫔,最后才是况家的女儿, 不是吗?”
“你是因为况家才同哀家疏远的?况家是你的母族,母族强盛你才能坐稳皇位不是吗?”况太后听到这很是激动,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这么排斥况家。
谢奉盈觉得况家的教养很成问题, 难道他们没教过女儿, 就算再喜欢娘家, 也不能过度,不能吸夫家的血养娘家吗?
“若是朕是一个需要靠母族才能坐稳皇位的皇帝,根本不可能夺得太子之位,成为皇帝。太后,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是为了谁?”
“是你自己?还是况家?反正决不可能是为了朕。”
“人都说君王无情,还真是。哀家自小长在况家,进了宫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喝都要况家帮扶,如今哀家熬出了头,想要嘉奖下况家,又有何错?”
“太后这话可错了。况家养你没错,但他们又让你趁父皇微醺时爬上了龙塌,想要让况家出个宫妃。”
“父皇本就风流,美人在怀,再加上喝了些酒水,顾不得许多。”
“只是事后回想起来,本是去臣子家赴宴,以示恩宠,结果糊涂之下临幸了另一个臣子的女儿,脸面受损,自然厌恶你。”
“若这是父皇醉酒下干的糊涂事,他也就认了,可惜那熏香的事情被祖母和父皇查到了……”
况太后听到谢奉盈把这些陈年旧事一一揭开,浑身颤抖,这是她心中的痛,每说一次,就疼一次。
“当年事后的那碗避子汤,你怎么就没喝呢?”
“你、你现在说这些作甚,要是我喝了,现在哪来的你!”况太后的声音微颤,那段日子是她最惶恐的时候。
况家的算盘打的很好,以为先帝临幸了就会带她进宫,却没想到先帝和圣安太后查出了真相,使得先帝和圣安太后对她不喜,赐下一碗避子汤后就把她晾在那里,受人耻笑。
“是啊,没有朕,你进不了宫,受人耻笑,你说那时候况家会如何待你?”
“没有祖母抚养,朕入不得父皇的眼,没有父皇、太傅教导,朕当不了太子,成不了皇帝,你也不会成为太后。”
“你生下朕,朕封你为太后,只要你不逾矩,你的晚年定会舒适安康,可你非不要,执意掺和朕的后宫,扶持况家,况家对你有生养之恩,可不是对朕。”
身为后族,只要谢奉盈不直接表态,旁人总会对况家人礼遇几分,而谢奉盈也会记得他们几分。
可以预见,就像长信公府的子弟,在能力等同的情况下,他们能比别人先出头。
前提是有能力,可惜的是现在的况家人有能力的一个也无,也对,只想着靠家里的女人来获得荣光、维持体面的家族,男儿能有多出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况太后说破了嘴,谢奉盈也不可能给况家人实权。
前世,况家人得到的唯一一个实权,是在女主和太后的双重劝说下,还没捂热,就被嘉元帝撸了去,还罪及全族。
“在你眼里,我们母子关系就是这般冰冷吗?你小时候我为了多看你一眼,就算知道太后不喜欢我,我也舔着脸候在那里。”
“知道先帝厌我,我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怕他因我迁怒你,你生病,我在佛堂跪了两天两夜,为你祈福,这些你就这么一语带过?”
“可你敢以况家发誓,这些行为具是出自本心,没有半分私心吗?”
谢奉盈知道这些事情,虽然知道她的目的不纯,却也因为这些行为,想护她余生的喜乐安康,可是皇后的事情,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况太后不敢,她的这些行为都是想让儿子知道自己在乎他,想以此让他对况家好一点。就算是儿子,也比不过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