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军存续至今,七所军校的教育方式各有不同。对联邦持冷酷态度的、也绝不单是第三军校。可将“战败即死”这样残酷的条例直接放到课堂上来讲的,全帝国怕也只有一个第三军校。
“……是什么意思呢?”有学生在下课后困惑地与朋友说,“意思就是,我们决不能输吗?”
“比起输,倒不如战死在前线上的意思?”
“是一旦活着输了,甚至还要背着战俘的污名被同伴射杀死去的意思吗?”
没人能回答。
因为考虑到第三军校的战绩,这很可能就是正确答案。
所以教授会要求他们“抛弃怜悯”,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应该就是“同理心”的抹除。从118星战役的记录看来,只有足够冷酷的军人,才会将“战败即死”视作理所当然。如果集训顺利的话,七天七夜的“地狱生涯”——他们本该在开学前,就学会抛弃怜悯,从而更加容易地接受抹去怜悯后,对“同理心”的抹除。
可这样也不对。
黎里心道:如果是要为了让学生真的成为战争机器一般的屠杀者,那么对其的教育应该要更细水流长才对。
比如说,“同理心”的抹除应该是在日后长达一年的学习中,潜移默化改变。像黎里他们这样,与其说第一堂《战争史》是在让他们认识第三军校,倒不如是在给他们这些绕过了地狱轻松就学的小鬼们来一场下马威。
从少将山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下马威,应该还是给破坏了规则的她的下马威。
黎里问了吴琰,从他那儿了解到,他大一时上战争史,可从没有被教过“三小时关键”的意义。
“战争史课不就是和你聊历史上那些有名的战法吗?”吴琰道,“118星的关键是大部队诱骗联邦主力,精英小队奇袭后方切断补给,迫使敌人回撤防线——之所以三小时达成,是因为当时我父亲还不是第一指挥官。当时的指挥官,只能维持住三小时的牵制,118星奇袭只是他下达的、尤为愚蠢,全靠部下能力足够才完成的、一场血腥惨胜罢了。”
吴琰语气轻飘飘,眼中的绿色却越显浓郁。
“山敬忠,这个人我知道他,即便在第三军校内,也能算是极端的战争狂热分子。”
“他崇拜曾击溃了联邦的我的父亲。”吴琰顿了一瞬,说,“但在我父亲娶了我母亲被议会免职后,他就憎恨上了下达命令的皇帝、议会还有孕育了我母亲的联邦。”
“不用理会他。楚侯不会给他任何再上战场争功的机会。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军校里的教授了。”
“他和你们说的话,你大可当做放屁,不用放在心上。”
黎里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
她喃喃自语道:“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其他人倒不一定了。”
吴琰没有听清,他正欲请黎里复述。韦岫已经走了过来,拍了拍黎里的肩,和她说:“第一场校正来了。我说过,等我们集训结束,校长一定会用合规的手段做些什么的。”
她黑色的眼睛盯着黎里,目光炯炯。韦岫轻描淡写道:“殿下,这里不是集训。我们不可能对教授动用武力,校领导层派了这样一名少将来为我们讲述战争史,一年后大家会怎么样用脚趾都能想到。”
“崩溃——抑或蜕变。”
“不管是哪一种,我相信,都不是您想要的。”
“其实有一点我很早就想问了,您来第三军校,真的单纯只为从军吗?虽说如今的军队中,因为前线战争,第三军校毕业的军官占多数——可那些都是中上级的军官。论到大区将级——”
韦岫低声说:“帝国七大军区,七个大区将军里,除却吴秦将军,只有一名毕业于第三军校。”
“从军,从中上级军官着手,自然是一种极得军心的做法。可殿下不是我,您身为皇室,入军便具备统率资格——具备统率资格的人,有那么需要中上军官的绝对支持吗?”
“比起中上军官,帝国的七大将军是否更为重要?”
“和他们接触,才是最快‘从军’的方式吧?”
黎里闻言愣住。
楚侯派遣她来第三军校夺取军权,在话语中,倒是的确没有说过是因为第三军校出来的军官最多才让她来——这样的解释,是她自己理所当然的认知。
她虽经过了一个月的帝都洗礼,倒也的确并非了解军事、并通过了苛刻考核进入的学生。对于帝国军的深入剖析,自是也不如目标指挥系的韦岫——这限制了她的思路,以至于她竟然从没有思考过韦岫提出的疑问。
的确,如果真的想要掌军的话,去由七大将军其一的“沙克力将军”担任校长的第一军校,可能还更快点。毕竟第一军校有请大区将领讲学的传统,在那里,最容易接触到这些真正掌握着帝国军的核心。
黎里并不怀疑楚侯与自己结盟的真实性,毕竟他借出了君瑶。可若楚侯让她进入第三军校的目的并非联结军官获得军心,那么楚侯的目的是什么呢?
黎里陷入了思索。
为了掌控军队是一定的,却不是为了笼络这里的军官。
若不是笼络军官,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更快的掌控军队?
表现,必然是杰出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