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翩乃是京兆尹的嫡亲妹妹,自小骄纵,在闺中便是有名的泼辣。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久了,这两姐妹也是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此番投石原不过是想吓吓颜念,下手时候却存了一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因此准头便故意偏了偏。
之前听闻大夫说,颜念恐要破相,二人还私下窃喜了一番。
看见她二人脸色,本是缩在角落里的颜盈盈捏紧了裙角,指节发白。去找颜念的麻烦原就是她挑唆所致,却不想这二人起了别的心思,下了重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瞟了颜欢颜乐一眼,恨恨地翻了个白眼。
谢氏哪能忽略她二人的脸色,一时间也是鼻息转重。前些日子她得知此事,也命崔嬷嬷去看了,只说是血也止住了,没有大碍。不过是几个姊妹闹了口角起了争执,这颜琮平日看起来最是知礼,今日话里话外却尽往姐妹不和上引。这若传出去,府内几个女儿家的名声算是完蛋了。她原也有心维护颜欢颜乐,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心下一计较,便皱着眉,冷哼道:“话虽如此,颜璟昨晚也追着颜欢颜乐打过闹过了,今早怎地又旧事重提,还闹到我这?月姐儿,你是没看见她们身上的伤,浑身上下,快没一块好肉了!”
谢婉玉惯会见风使舵,哪里不知道自家姑母的意思,连连打圆场:“既是双方都有过处,不如互相赔个不是便罢了吧!女儿家最要脸面,我记得我那还有几枚思妍丹,据说对疗伤祛疤最有好处的,盈盈,待会你亲自去取了送与几个妹妹!”
“啊,是!”听见母亲点名,颜盈盈连忙低声应下。
“祖母,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看着平时最会在这种场合跳出来展现自己八面玲珑风范的颜盈盈,此刻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若不是谢婉玉亲自点名,怕是更会努力减少存在感。
颜月嘴角上扬,哂笑一声,眼底却满是冷意:“琮哥儿刚刚的话点醒了我,这前前后后一思量,孙女现在怀疑五妹六妹不是无心之失,而是要故意害人性命!”
“大姐,你胡说什么?”颜乐大惊,她跟颜欢都淘气扔了石头,但砸伤颜念的那颗却是她掷出去的,现在颜月这样贸然论断,可是牵扯到了人命,与之前的玩闹相差可大了去,她巴掌大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我是不是胡说,请官府的人上门一验便知。”颜月早就有谋算,此刻掰着指头一桩桩道,“你们可是藏匿在水塘旁的灌木丛里,趁念念赏鱼时突然跃出?可有故意惊吓不成又手执利石击以要害……”
“没,没有!”颜欢颜乐被她质问的后退两步,手足无措,只是不断摇头。
颜月冷哼,言语似刀如剑:“你们选择在池塘边下手,是不是还准备让颜念惊吓落水?好啊,先是伤其头部,再致使昏厥入水,念姐儿又是水性不佳,这不是害人性命是甚?”
“你胡说!”颜乐尖叫道,“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砸了她的头,没想推她入水!”
“噤声!”沈翩翩阻拦不及,只得大声呵斥道。
但是话已出口,颜月怎么会给她反口的机会,直直指着她二人,声调尖锐:“好啊,原来你们还想故意推她入水。天可怜见,当时旁边若是没人,你们岂不是得逞了!”
时机已到,颜月努力眨眨眼,一滴滚烫的泪珠在眼角转了又转:“可怜我们姐弟,父母刚刚故去,你们就这样对长房?还说是家中至亲姐妹,我看便是豺狼也不如,颜欢颜乐,你们究竟打的什么心思?”
她牵起颜琮颜璟的手,转身就走:“走,祖母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去告官!”
颜月竟把姐妹间在府内的赌气玩闹扯到人命上,沈翩翩握住椅背扶手,指节清白。她兄长乃是京兆尹,府衙内的厉害她比谁都清楚。
那日,她知晓颜欢颜乐闯祸,已第一时间给颜念请了大夫,根本无关性命的事却被她一张嘴说上了天。可是明明是小事,若真是闹到官府去了,颜欢颜乐就算被证无罪,名声却着实是毁了。
她膝下只有两个嫡子,庶女便是他们日后最好的助力。眼下太子已至娶亲之年,颜欢颜乐尚且年幼,是赶不上了。就算年纪相称,那顾珏位高权重,又生的朗若日月,是全京城贵女痴恋的对象,哪里轮得到一个庶女?
侯府的姑娘,去那些高门大户家当妾室是委屈了,可新晋的清贵人家的正妻倒是可以争上一争的。况且颜欢颜乐生的也不差,若是运作的好,就是被哪个皇子看上,当个侧妃也是可以的。
存了这样的心思,沈翩翩也算是尽力教导她们。这些年,她自认悉心养护两姐妹,虽说脾气随了自己稍微大了些,但其他方面倒还算稳妥。
不行,自己花了这些年的功夫,可不能让她二人身上有一丝丝的污点。
她眼珠一转,双眉一挑,阴阳怪气道:“大姑娘真真厉害,不愧是占着个姐姐的名头,一心为了自己妹妹讨公道,便能昧着良心指鹿为马,丝毫不顾家中姐妹情分了?颜欢颜乐才多大,你怎么忍心这么污蔑她们?”
颜月讥嘲一笑,脚步却是不停:“我是不是指鹿为马,污蔑她们,三婶大可以直接问问自己的女儿。至于四妹的伤,早有大夫看过,可一并算作人证。”
不就是阴阳怪气逞嘴能吗?颜月还未怕过谁,她瞧了瞧所在谢婉玉身后的颜盈盈,意有所指道:“倒是二房三房感情真的好,时不时就把姐妹情分挂嘴上,就是背地里动作却难看了些,联手欺负我们长房孤弱,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看,所谓情分,也都是随口嘴上说说的。”
听她提起二房,颜乐想起了什么,立马蹿出来叫道:“是了是了,是二姐姐不住挑拨,我才对四姐动手的。我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你别报官,真的,真的是二姐教我的。”
报官本来就是要吓唬这两姐妹的,池塘边松软,就算现在报官也来不及查到什么证据了。逼她们攀扯上颜盈盈,逼得二房、三房生份才是她真正的意图。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颜月也不慌走了,转过身时脸上已满是不可置信:“一人做事一人当,六妹妹,你莫要胡说,意图攀扯二妹妹。”
“我没有胡说!”颜乐挣开颜欢,石头是她扔的,若真报官,她就是主犯。她原本性子更为冲动,此时头脑冷静下来也就愈发胆小。
为怕颜月不信,她连珠带炮,就差指天发誓:“是二姐说,四姐仗着貌美一直清高,明明府内众姐妹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太后寿辰只有她能参加,我们却去不得?我们这才想吓唬吓唬四姐,不过只是为了出口气,却不想,却不想不小心伤了她。大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