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沅这才扶他起来, 道:“叫一声名字而已, 没什么不行的。只是向来便称呼你为空贵君,如今换了个称呼,朕觉得哪里不习惯。”
“赵玉,此番一别, 你要记得朕叮嘱你的话。”
赵玉眼眶微红,他没想到,朝沅唤他名字的时候,竟然这般好听。
他不禁想起,无论是宫里,还是这一路,朝沅都数次喊过牧子期的名字。
她唤他,子期……
赵玉总是好生羡慕,有的时候,一睁开眼他就在想,朝沅若是也那般温柔地唤他一声,死也值了。
赵玉感动不已,他跪爬上前,虚虚趴在朝沅的裙摆上,感受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他似乎生怕朝沅推开他,就只敢虚虚碰一下她的衣裳,极有分寸的,不敢太贴近。
如此这般,倒是让朝沅不好拒绝。
朝沅叹了口气,难得亲昵一次,帮他捋了一下散发。
赵玉受宠若惊,他蓦地抬眸,紧紧盯着朝沅。
他这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倒是真与牧子期有七成相似。
尤其这气质,倒是相差甚远。
牧子期也惯会装柔弱,正如此刻赵玉这般楚楚可怜。可是牧子期的柔弱,却与赵玉大不同。
牧子期看向朝沅的时候,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每每朝沅看见牧子期那个眼神,便把所有的疑虑,都抛在了脑后。
朝沅向来是个刨根究底的性子,却唯独对牧子期身上的谜团,没有一探究竟。
朝沅长叹了一声,放开了赵玉,她道:“再重回仁国皇宫,便与你从前不同了。你从前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对于其他皇子来说,你死了最好,不死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大的影响。可你若是再回归,坐上龙椅,那么一切便不同了。”
如今万事尚未有定论,可是朝沅却笃定了赵玉能坐上那个位置。
赵玉惊诧之际,他竟也挺直身子,对着朝沅叩首道:“臣君明白了,臣君会以陛下为标尺,做个好皇帝。”
朝沅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朕可不是什么好皇帝。做皇帝,不单单要勤政爱民,头脑清醒,这里面的学问可多了去了。朕自知做得不够,能守住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便已是万幸。赵玉,你继位之后,也要勤政爱民,以仁德治天下。到了该狠的时候,也切莫给敌人可乘之机。朕希望,朕能守住神域,你也能守住仁国这方寸土。朕希望仁国日后能万象更新,男女平等,两国,也再不起兵戈。”
赵玉再度叩首:“陛下的话,臣君都记下了。”
朝沅伸出手,扬起他的下巴,那动作不带任何轻佻,只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至于旁的,朕知道,你也不会让朕失望。”
赵玉道:“臣君永远是陛下的人。”
“不要自称臣君了,你只是赵玉,并未做过朕的郎君。有这么一段往事,仁国那些腐朽的老臣,怕是会以此来羞辱你。”
赵玉摇头道:“臣君不怕他们的羞辱,臣君以做陛下的郎君为荣。您给了臣君名分,纵然臣君知道,那不过是陛下的权宜之计,但是在臣君心里,臣君永远是您的贵君。”
今夜,是赵玉留在这个院子的最后一夜。
朝沅让他回房休息的时候,赵玉突然回首道:“陛下,臣君知道,您还不够信任十三哥。虽然臣君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是他对陛下的心,陛下不该怀疑。十三哥,他也舍不得离开陛下。”
朝沅怔了怔,她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赵玉退下。
夜晚的边境小院,寂静无比。
朝沅还能听到窗外的簌簌风声。
她想牧子期了,很想很想。
从前没有分开过,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如今分开了,看见桔子会想起他,剥桔子皮时闻到那苦涩的桔香,更能想起他。
吃饭时能想起他,做梦时会想起他。
想得多了,她便开始怨他,怨他没说清楚就离开,怨他就这样抛下了自己。
这一整晚,朝沅又没睡安稳。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牧子期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她也要慢慢习惯。总不能像现在这般,连觉都睡不安稳。
她是神域的女帝,她曾是潇洒的广林王,一个男人而已,不能就让她这么迷了心智。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朝沅打起精神,将这小院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至于剩下来的腌肉和腌菜,还有一些米面,她都让人丢给了附近的百姓。
一路上,朝沅带着几个郎君轻装简从,去了齐霄的军营。
仁国是男尊国家,所以六觅七夏还有朝沅去仁国军营之前,都扮上了男装。
齐霄接朝沅入军营之时,还特意看了一眼她这一身英姿飒爽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