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轻轻眼眶猛地红了,她双手死死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只是睁大眼睛瞪着舞台上的两个人,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剑的话,可能蓝黎安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徐南丞背对大门而站,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原本放松站立的脊背僵了下,清冷的面庞有一瞬间破功。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复杂闪悦的情绪。
蓝黎安则是在凌轻轻进门就注意到了,她嘴角扬起一个挑衅的笑,似乎在嘲笑凌轻轻的弱小和愚蠢。
三个人无声站立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黎安穿着高跟鞋站累了。她拍拍手掌,从后台走上来一个司仪。
司仪手里拿着话筒,胸前别了绣花,他将话筒靠近嘴边,激动地朝着空荡荡的宴厅大喊:“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先生女士们……”
啰里八嗦一大堆还没说到正题,蓝黎安气得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上前,一把抢过司仪手中的话筒。
蓝黎安走回徐南丞面前,挺着胸,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徐南丞,今天在这里,我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娶我?”
她往前走,徐南丞就往后退。
他冷笑一声:“你的好老公现在正躺在医院急诊室治疗,你找错人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才是你和徐天诚的婚礼吧。今天你设计把我和轻轻骗过来,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南丞跳下舞台,径直往凌轻轻所在的方向走,丝毫不顾身后的蓝黎安扯掉头纱,披头散发宛如魔鬼的样子。
“徐南丞!”蓝黎安撕心裂肺的大吼,遍布宴厅的音响将她尖细的声音放大无数倍,“如果我说,我知道你妈妈死亡的真相呢,你也不想听?”
徐南丞已经走到凌轻轻旁边了,他拉着她的手正要往外走,听见这句话,他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前行。
“她的死是个意外。”徐南丞语气淡然,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
凌轻轻察觉他的手发抖,她暗中用力握了握,算是一点安慰。
两人走出宴厅,走到酒店大门口,正要坐车离开。蓝黎安却提着裙子一路跑来,高跟鞋踢掉了,头纱没了,妆花了,她此刻就像一个疯子。
“你真的以为是意外吗?你就不想知道你妈那晚出门买菜,回来时为什么慌乱到不看路,意外撞上车子吗?”说着,蓝黎安大笑出声。
徐南丞皱眉,他拉开车门将凌轻轻推进去,不想让她听见接下来的话。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空旷的酒店门口,来往还有几个客人,蓝黎安直接冲出来,指着徐南丞大喊:“因为你爸。你爸为了白月光抛弃你妈,白月光死后你爸又惦记给你的股份,所以回来求你妈复婚。结果你妈不同意,那天晚上你爸喝醉酒后直接在小区门口堵人,拿刀威胁你妈,如果不跟他复婚,他就杀了她。”
“你妈一直跑,你爸一直追,直到你妈撞上车。对了,还有件事你不知道,你妈撞车后爬起来往家赶,那会儿你爸也赶过来了,在你妈跑回家的路上,他给了你妈一刀。不然仅凭一个小车祸,怎么可能出那么多血,死得那么快。”
“够了!”徐南丞脸色阴沉,黑眸里跳动着怒火,他右手捏成拳猛地打在车上,浑身散发着冷到冰点的气息。
要不是凌轻轻牵着徐南丞的左手,他真怕自己气不过冲上前撕裂蓝黎安的嘴。
“哈哈哈。”蓝黎安彻底风魔了,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吗?因为我目睹了全程,我知道你爸很爱你妈,所以我的机会来了。我假意靠近他,取得他好感,就为了能帮你报仇。徐天诚会躺在急诊室,也是我偷偷换了他胃病的药,他死定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好。”
“阿丞,我这么喜欢你,我为你牺牲那么多,你不能喜欢凌轻轻,必须喜欢我。凌轻轻她什么都没为你做,她不配你的喜欢。本来我计划好一切,我在休息室那里放了汽油,凌轻轻她现在应该躺在火堆里等死,而不是好好站在你身边。”
“凌轻轻她该死!”最后一句话,像从蓝黎安心底爆发出的怒吼。
她巴不得凌轻轻现在就死在她面前。
听到这些,凌轻轻从来到这里告诫自己的冷静完全破功,她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眼神看着蓝黎安,像看一个疯子。
原来前世她的死不是意外,本来就有人想要她死。而前世那场蓝黎安和徐南丞的婚礼,全都是她自导自演的假象。蓝黎安把所有人都设计进去了,包括她自己。
徐南丞也震惊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疯了。”
蓝黎安从地上爬起来,歪嘴扬起一个邪恶的笑。然后,她猛地转身,疯一般冲向休息室。
凌轻轻率先反应过来:“快阻止她,她想去休息室点火。”
剩下的半句话是,蓝黎安她想将自己活活烧死。
门口的保安听见这话,赶忙撒开腿往里跑,终于在休息室门前抓住蓝黎安。
事后,徐天诚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该怎么办。
徐南丞语气淡淡:“整理证据报警,剩下的一切交给警察处理。”
因提供的证据充足,蓝黎安认罪态度良好,判决书一个月后就出了结果。蓝黎安被判罚监|禁三年。
走之前蓝黎安提了个要求,她要再见徐南丞一面,当面问他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为什么你却喜欢凌轻轻,她到底有什么好?”
这是蓝黎安心中的疑惑,也是她想不通的心病。
徐南丞目光放在桌上的水杯上,提起凌轻轻,他的眼神不经意温柔下来:“是,在你看来,是你先遇见我。”
“但在我的人生轨迹里,却是我先遇见凌轻轻。初一那年,在她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
非要按先后顺序选择的话,徐南丞也只会选择凌轻轻。
蓝黎安苦笑一声,“看来还是我错了。”
那会儿,徐南丞已经打算走了,听见这句话,他停下脚步,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道:“你确实错了。”
蓝黎安愕然抬头。
“那天你说凌轻轻什么都没为我做,这句话是错的。在我每次遭遇人生低谷时,都是她拉我出来的。她见过我的狼狈,见过我的悲伤,却还是坚定温暖的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精神支柱,让我有勇气面对困难,这就是她为我做的。”
徐南丞走后,蓝黎安仰头看天花板,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原来这一切还真是她的错,是她自以为是了。真是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徐南丞和凌轻轻初一的事放在番外了
第二十九章
走出监狱大门,徐南丞看见站在门外等他的凌轻轻。
天气热,她只穿了一件白棉裙,过肩发编成辫子放在两侧,耳边还扎了朵迎春花饰品。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像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衬得她温柔轻灵。
凌轻轻等的无聊,她蹲下来数地面爬过的蚂蚁,正数到三十只的时候,像有心灵感应般,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徐南丞出来。
她站起身,高兴地朝他挥手:“徐南丞。”
徐南丞眉眼染笑,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快步走过去。他弯下腰,将凌轻轻搂进怀里,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肩窝,无法自抑地笑出声:“等很久了吗?”
凌轻轻杏眸滴溜溜转了一圈,迟疑地“嗯”一声:“主要是饿了。”
徐南丞手放在她脑袋上,动作极轻地压了压:“走,我们去吃饭。”
坐车回到一中附近,两人找了家面馆,点了两碗面,两人安静吃着。
面吃到一半,徐南丞忽然抬头:“轻轻。”
“嗯?”凌轻轻嘴里还塞着面。
“等会儿我想去医院。”
自从两年前订婚宴后,徐南丞已经很久没见到徐天诚了。听蓝黎安说她给他换了药,虽然命保住了,下半生却只能躺在床上,每时每刻都需要别人照顾。
徐南丞想,他该去看看徐天诚了。
愣了几秒钟,凌轻轻咽下嘴里的面,放下筷子,想了想,她说:“我跟你一起。”
徐南丞板起脸刚想拒绝,目光对上凌轻轻坚定的眼神,就像在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她自己也可以偷偷去。
徐南丞无奈:“好。”
晚上的住院部更加寂静,走廊上除了偶尔进出病房的护士很少见到其他人。
医院走廊,凌轻轻站在外面,通过窗户观察病房里徐南丞和他爸爸聊天的情况。
徐天诚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仪器管子,手上还插着针管。四十多岁的人一下子老了二十岁,面色蜡黄,皮肤干瘪,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个长期营养不良的人。
医院前几天下了病危通知书,说徐天诚撑不过这个月了。
徐南丞搬来椅子坐在病床边,他很淡漠,一向不苟言笑的人板起脸,更加冷漠得让人不敢靠近。
徐天诚戴着呼吸机,说话声很小,他费力向前伸手,想碰一碰徐南丞。
徐南丞冷眼看着他,在徐天诚快要碰上时,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阿——丞——”徐天诚怔愣着,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徐南丞看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我妈死以后我就很抗拒别人的靠近。”
谈起付诗瑛,徐天诚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哀伤,“我的错,要是那晚我没喝酒,也不会冲动之下给她一刀。事发后我很难过,也没脸再去葬礼上看她。”
事发后很难过,却依旧不忘砸钱保自身平安。
看着床上双眼含泪的中年男人,徐南丞问:“你爱过我妈吗?”
爱过吗?
结婚初期讨厌的要死,后来迫于家庭压力有了孩子,相处也习惯了,他就没再往爱不爱这方面思考,就当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的。
后来巧巧回来了。与巧巧相处的那几个月,徐天诚发现自己一直在想付诗瑛。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爱付诗瑛这件事已经刻进生活烟火气里,才让他无法察觉。回来复婚的话,不是假的,他是真想复婚。
可惜……爱究竟抵不过一瞬间上头的恨。
徐天诚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的眼神飘忽,像沉入某种回忆中无法出来。
过了很久,徐南丞才听到他慢悠悠的一句:“不爱了,死了还有什么好爱的。”
更何况付诗瑛的死亡是他间接造成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谈爱她。
病房陷入死寂,后面再没人开口说话。
回去的路上,徐南丞牵着凌轻轻的手,两人慢悠悠走。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凌家门前,徐南丞松开她的手,推着她往里走。
“回去吧,我走了。”
凌轻轻回头,看了徐南丞一眼。幽长小道,两边种了低矮树丛,昏黄路灯照亮每一段路。
徐南丞走在中间,背影落寞。
凌轻轻忽然走不动了,她不清楚病房里徐南丞跟他爸爸聊了什么,只察觉出他出了医院心情就非常低落。
爸爸害得妈妈没了,现在爸爸又病危。这一连串的打击,不知道徐南丞是怎么一路撑到现在的。
“徐南丞。”凌轻轻喊住他,小跑过去冲进他怀里。
徐南丞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多了个人。
他怔住:“轻轻?”
凌轻轻仰头朝他笑:“每次都是你送我回家,这次我送你,走吧。”
牵住他的手,凌轻轻往前拉了几下:“快点,趁时间早,我们还可以去买蛋糕曲奇辣条薯片奶茶棒棒糖烧烤凉皮。”
凌轻轻叽里呱啦一大堆,后知后觉想起徐南丞:“你有想吃的吗?”
心中孤寂感一扫而空,徐南丞抿唇轻笑:“没有。”
“那等会儿我带着你逛,你好好选选,看有没有想吃的。”
“好。”
日子像工厂的流水线般一日复一日的过,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一年又一年。
大四的夏天,六月,闷热且无趣的日子。
凌轻轻早起换好学士服,她双手抱胸站在厕所外,生无可恋地喊:“杨咪,你都在里面待一个小时了,能不能快点出来,我要憋不住了。”
里面惊慌的喊了声:“马上。”
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声,凌轻轻差点以为里面在打架。
门打开,杨咪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笑容恬淡:“可以走了。”
凌轻轻用惊艳的眼神上下扫视一圈,过会儿,她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还化妆了,打算去干嘛?”
杨咪被她调侃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网恋奔现。”
“!”
网恋分人也看运气,情况有好有坏,不能一开始就下结论。
凌轻轻上前挽住她肩膀,郑重地拍了两下:“祝你好运。”
“谢谢。”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杨咪时不时拿出镜子照,照着照着,瞥见凌轻轻悠闲的神情,她忽然来了句:“今天毕业,你男朋友会来给你送惊喜吗?”
凌轻轻低头整理衣服,语气随意:“送什么惊喜,我毕业,他也毕业,忙着呢。”
“我看前几年拍毕业照也有别的学姐的男朋友大老远赶过来,你要对自己男朋友有信心。”
有个屁的信心,她昨晚跟徐南丞提过一嘴,结果他直接来了句:“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不能过去了。”
……行吧。
想起昨晚放下手机心里的失落,凌轻轻摆手,“我敢打赌,猪来了他都不会来。”
杨咪很兴奋:“我跟你赌,你男朋友要是来了,你们就当众表演五分钟的法式热吻和锁骨吻。”
“……”凌轻轻很无语,她抬手戳了戳杨咪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清醒点杨咪,这里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小说世界。”
“你就说赌不赌?”杨咪捂着脑袋,眼睛里亮着算计的精光。
凌轻轻下巴一扬:“不赌。”
“胆小鬼。”
“……”
拍毕业照的过程很无趣,配合着摄影师的节奏随意摆几个姿势,整个流程下来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中午太阳晒,凌轻轻贪凉,找了个静辟的草坪坐着。
她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观察不远处杨咪网恋奔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