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照把空间里的那四件棉服也拿了出来,让四娘找几个手快的,把里面的羽绒和棉花掏出来,重新絮在旧衣里,每件衣裳不用絮太多,能保暖就行,最好可以多絮两件。
衣裳刚离身,顾月照就觉得冷。她贴身穿了秋衣秋裤,外面还有厚厚的毛衣和抓绒牛仔裤,就这她都觉得冷风直往身子里钻,真不知道那些穿单衣的人怎么受得住。
顾月照将大围巾披在肩头,就安置红衣女子那屋跑去,这姑娘莫名其妙跟着他们来到宋家庄,是何情况,她肯定得了解清楚的。
只给了一盆水,宋二婶宋大婶给她简单的擦洗了伤口和脸上的脏污,撒上药粉便算完事。因为收拾行李,屋里有点乱,那娘子躺在只剩个空床板的床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艰难的扭过头来看顾月照。
顾月照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她认识这位娘子,正是林阳县徐光宗身边跟着的红衣女子,她对她印象深刻,毕竟大冬天穿纱衣的,她是第一个。
“你是何人,为何会跟着我们的牛车?”
“咳咳!顾娘子唤我林诺便可,咳咳,可否给我碗水?”
灶房应备有热水,顾月照去给那女子端了半碗,怕烫又兑了些冷水,调至温凉好下口才递给她。
林诺乃林阳县林至成之女,林至成多年举业,但始终未能中举,眼看年纪越来越大,便也歇了继续考的心思,只在家一门心思的教导儿子,想让他继承父志,光宗耀祖。
恰巧林阳县县令是他旧时同窗,有着这份关系,在衙门里谋了份闲差。甭管是不是闲差,和衙门沾上关系的都是好差,至少在旱灾来临前,她过得还尚可,虽在家中受着委屈,但有饭吃有衣穿,已经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家中老娘是个信佛的,在她十三岁时曾带阿弟府城算卦,那和尚只道她旺家旺父旺弟,为着这句话她爹娘对外称她身患恶疾不宜嫁人,一直留到二十有二,对内却只把她当丫鬟使,打骂是常有的事。
旱情越来越严重时,林至成因背后谈论县令后宅惹怒了林阳县县令,县衙职务被罢免,又因他平日里说话多有放肆,惹怒不少人,如今没了依靠,担心打击报复,原想典了房,买了地,便带着妻儿去外地,但如今百姓喝口水吃饱饭都不容易,少有心思这会买房,有买的,价格也压得极低。
恰这时徐光宗找了过来,不仅愿意出路资,还给粮给水,保证他们平安离开林阳县,代价便是要林诺入府做小。
他曾遇见过林诺去县衙给林至成送饭,只一眼便惦记上了,只那会林至成身有功名又在县衙办事,他不好下手,如今林至成被罢了官,他可不得抓紧机会。
这正正和了林至成的意,家中本就紧张,多养个林诺,他和儿子就少吃一口,心中意动但还是没卖了林诺,毕竟他还想着儿子往后读书科举呢,要名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旱灾越来越严重,县中百姓生活越发艰难,徐光宗给的价太高,林至成到底没禁得住诱惑,当下活着才是要紧,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不迟,只要乖儿中了举,谁人敢笑话?便不再犹豫,提脚就把林诺买了,一家三口当夜就离了林阳县。
徐府那样的人家,是外头烂,里头更是烂得发臭,林诺进了徐府后院能得什么好?那徐光宗年纪和她爹一般大,生得肥头大耳,看着就油腻恶心,林诺自然不从。
但那样的人家最不缺的便是折磨人的法子,好死不如赖活着,林诺每日每夜都觉得自己肮脏恶心,却舍不得死,凭什么她要死,错的明明不是她!
林诺长得好看,又新进府,徐光宗还在新鲜劲上,他这人最是没有讲究,最爱带着貌美侍妾出门招摇,对于带着侍妾出门一事,不仅毫不避讳,甚至以此为荣。
也恰巧因为他不讲究,才让林诺找到机会逃出那个狼窝。
听完,顾月照一阵沉默,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你是自己把自己捆在车上的。”
林诺抬头从顾月照一笑,话说的平静,“牛车颠簸,要绑住自己才不会被颠下去。”
顾月照皱了皱眉头,这姑娘神情不太对啊。但一想想要是她遭遇这些,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这姑娘现在只是一副受刺激的样子已经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好的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奴识得字,读过书,算得帐,不论灶上厨艺,缝补女工,家务诸事,皆能操办,顾娘子若不嫌弃,奴愿服侍于娘子身侧。”
这是听见了顾月照收村民当长工的话了。
更多的村民顾月照都带了,也不差再带个小娘子。
“那你今日先好好养伤,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明日便要出发,要跟着顾月照南下的人家都一阵兵荒马乱,妇人们满屋满院捣腾着收拾行李,和乌四娘一样,她们这也舍不得丢,那也觉得有用,家家行李量惊人,还是乌四娘一家一家的劝阻才阻止了想把土墙都敲了带走的妇人们。
家中男人也不得闲,家中有独轮车的,要把车子修缮修缮。南下路途遥远,恐不安宁,不少人搬出了磨刀石,将镰刀菜刀等磨得锃亮,家中小子脚程快,便吩咐他们去邻村通知家中亲戚,要走的今日收拾好行李,明日宋家庄外集合。
“高粱,你家这是作何?家当行李都搬出来,这是不在庄内过了?”这是被宋高粱家动静吸引而来的邻居宋木匠。
宋高粱也不瞒他,“过不下去,去南方讨生活。”
宋木匠吓了一跳,“南方?这么远!”
宋高粱一脸愁苦,但凡是能过得下去,谁人愿意背井离乡,“没法子啊,过不下去了。”
“南方这般远,你家自己去?”
“不是,大志叔一家、石头一家也去。”
“咋就突然要去了南方,之前也没听见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