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叫我?”妇人的声若蚊蝇,海浪声又大, 若不是林诺耳力不错,还真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林诺在京中和那些后院的妇人们打交道久了, 对于如何和女眷交流自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此时她放柔了声音, 脸上的笑也恰到好处的显露出她的友好,“敢问这位娘子贵姓?”
“妾…妾姓马。”妇人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是林诺的态度大大的减轻了她的警惕和害怕, 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林诺接着问,“马姐姐可是本村人?”
“是呢。”
“我乃城中富商,有门生意想要和贵村村长谈,不知马姐姐可愿带我等去寻本村村长?”
“可以可以的,你们跟我来。”马氏见是来找村长的,心下松了口气,忙跌声的答应了下来。
去找村长的路上,林诺从马氏口中知道此处名叫东云村,村民们一年到头全靠着出海打鱼为生,但是去年村中一半的男丁都被征丁入伍,留下的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家中壮劳力走了,渔获自然就少了。
出海打鱼是个体力和运气并存的活计,男人们走了,出海打鱼的事便只能落在了村中妇人头上,妇人们力气不如男人,便是出海打鱼也走不远,打得鱼自然也多不到哪里去。
偏偏去岁北地大旱,连带着县中粮食也涨得飞快。
粮价涨了,鱼价却依然如往常,再加上打的鱼少,收入自然就锐减,村中好些渔民一家连渡过寒冬的粮食都备齐,寒冬未过,一家人便已经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马氏的丈夫是去年八月被征的军,自那以后她便独自带着三个孩子和年迈的公婆过活,家中实在没了余粮,今日便带着孩子顶着寒风去沙滩上寻些被海浪带上岸的贝壳充饥,恰好遇见来此的林诺一行人。
一行人停下,马氏指着眼前和村中其他屋子一般破烂矮小的屋子从林诺道。“这便是村长家,家中还有事我就不陪娘子进去了。”
马氏生得矮小,站直了身子也只到林诺肩膀处,佝偻着身子更是连胸口都不到了,寒风吹过,马氏紧了紧身上的麻布破衣裳,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诺叹了口气,叫住要走的马氏,她算是理解当初东家为何捡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来在自己有能力帮忙时,看见他人苦时,真的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或许是当初她处的位置也如马氏那般弱势,害怕东家捡的人多后,会威胁自己的生存机会,才不赞同东家东家的心软。
“杏子,给马姐姐些馒头。”也是受逃难那段经历的影响,便是今日完全能从东云村赶回城吃饭,林诺还是带了些干粮以防万一,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是。”
“多谢林娘子!多谢林娘子!”马氏紧紧抱住怀中的馒头,手忙脚乱的就想跪下来向林诺磕头,还是杏子手脚快将她扶起才阻止了她摆到的动作。
“快些回家去吧,我家娘子不要你的跪。”
马氏深深鞠了一躬后,这才红着眼转身离去。
门口动静不小,木板门并不隔音,马氏刚走,门吱呀一声响,从门内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婆子来。
“几位找谁?”
婆子一半的身子藏在门后,只探出个头来和众人,防备之意明显,离了京都后,杏子便伴在林诺身前,知道这时该自己说话,她利索的收拾好装干粮的褡裢,转过身来落落大方的对门门后的婆子道,
“我家娘子寻东云村村长有事相商,敢问婆婆这可是村长家?”
“是是是,鱼头!有人找。”婆子还是没开门,只是向身后高呼了两声。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头发同样花白的汉子出现在门内,他疑惑的看着门前的人,警惕的问。“ 我便是东云村村长陈鱼头,几位寻我有何事?”
鱼头边说边暗暗的将自己的媳妇往门内推,下定决心一有不对就立马关门,他的两个儿子都被征走了,家中真无人可征了。
林诺当没看见眼前两人的防备,从杏子身后走出,朗声问道,“余村长幸会,今日贸然登门,实是想问村中可有地可租?”
“租地?”鱼头更是疑惑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海边无好地,全是沙地,根本种不出粮食来,在此处买地做什么?
“沙地存不住水,也没有肥力,还是劝娘子莫要买的好。”
林诺微微一笑,“我买地自有我的用处,这村长便不必担心了。”
鱼头看着眼前的女郎身上的衣裳料子虽不是上好,但也厚实鲜亮,身后跟的人也个个人高马大,想来也不缺钱。
村中那些沙地粮食种不出,荒在那处看着也碍眼,他已好心提醒过,这女郎既执意要买,那倒不如卖与她,也好让村中剩下的人能赚些银两买粮果腹。
鱼头打开门,“女郎请进屋详谈。”
最后林诺以七钱银子一亩地的价格买下了村外沙滩边上的三十亩地,共花费二十一两银子,林诺先付了五两银的定金,只待村长去县内将土地过户后才将剩余的银两给全。
五两银子在鱼头眼里已经不少了,可以买好些粮食,够村人吃上几天了。
付完钱后,林诺却还不着急走,“村长可是要买粮食?”
鱼头刚刚和林诺谈成了一笔买卖,此时对她早无先前的警惕之心,闻言答道,“刚刚卖与林娘子的地都是公中土地,所得银两自然要换成粮食发给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