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城外的灾民们因为有了填饱肚子的营生,少有闹事的,他们本就只是普通的百姓,千里逃难,不过是为了活命,为了挣口饭吃,如今不再忍饥挨饿,自然生不出闹事的心。
再有那等有坏心的,城门口守着的衙役可不是摆设。林诺其实一直很好奇东家所给那叫电棍之物效果如何,奈何一有人冒头惹事,都等不到她出事,就被衙门的人和城门口的灾民们合伙镇压了下去。
城门口安稳了,城中也渐渐有百姓敢出城了,他们出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城外山上打柴。被困城中数月,银钱早就买粮用尽,如今那还有余钱买柴火?县令大人虽允许他们赊账,但平头老百姓,谁愿意平白欠债?是以,见城门外形势变好,便都相约出门砍柴,砍回的柴火不仅能够自己用,还可以卖去城门口的小摊,换些口粮。
“吱呀~”。
顾月照从火炉边抬起头,见是刚从城外收摊的三人。
她随口问道,“今日如何?”
谭见青自从她这买了粮后,便没了音信,也不在做什么打算。顾月照黄豆买得多,小院便日日做豆腐和豆渣饼,城外换柴火的除了豆饼还加个豆腐,而她自己的一日三餐也被各种豆子做成的食物包围着。早上喝豆浆吃豆腐脑,中午啃豆渣饼,晚上吃豆腐。偶尔调剂三餐只有土豆,嘴里真的可以淡出个鸟来了。
不是顾月照抠门不愿意改善伙食,实在是现实状况不允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油没原料没调料,再好的大厨也做出来美味佳肴。
林诺回答的声音有些蔫儿,“用柴换粮食的人比昨日还多了一成。”
顾月照扑哧一笑,“咱们的生意做得这般好,你该高兴才是,愁眉苦脸的作甚。”
林诺将院门口今日收到的柴火拖进院中,蹙着眉道,“如今城中的人都不再去县衙赊买柴火了,昨日送过去的柴也不过结了五百两银子,剩的全赊了账,我瞧着县衙门口也不如前几日那般热闹。百姓都尽想着出城自己砍柴火呢,哪里肯再使银子买柴火。倒是咱们,柴卖不出去,银子赚不回来,粮食倒是换出去不少!”
“我还道愁的何事呢,这柴火之事你尽管放宽心,这账谭见青赖不掉也不敢赖。喏!刚烤好的土豆,要不要来一个?”
林诺拒绝了顾月照的土豆,但对她好奇东家为何如此笃定谭见青不会赖账。
顾月照手上专心的扒土豆皮,“你且想想,城门口的形势是因为何故才不如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平稳下来的?”
林诺细细思索,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是灾民们有了粮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所以才停止闹事,每日乖乖去山上砍柴来换吃食。
林诺还是不明白,“东家你是说灾民因为有了吃的才不闹事,克谭大人刚买了那么多粮食,完全可以自己到城门口施粮,何必花大价钱从咱们手里买些不紧张的柴火回去?”
“再过两月就是春耕,粮种哪里来?青黄不接的日子一县百姓吃什么?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卖粮食赚钱从我这买更多的粮食渡过难关,又怎会为着柴火一事得罪我?”
嘴上是这么说,但顾月照知道柴火生意注定是不会长久的。谭见青是不会撕破脸皮,但顾月照也不打算占便宜太久。这做生意嘛,得有来有回方能长久,哪有光逮着一件事薅羊毛的道理。
她过两日宋谭见青一份大礼,想必他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才是。
第50章 许渭,字时任,……
许渭, 字时任,任之坞郡郡守。
近几个个月不断涌入之坞郡城内的灾民实在令他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有个沐休日, 偷得浮生半日闲。正逗弄刚出生的儿子玩乐, 刚足月的孩子许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父亲,许渭脸一凑近,孩子就知咧着一张没长牙的嘴乐。
“真是一个小人见疯,小小年纪便晓得鹑衣鹄面渭的夫人人余氏,点了点儿子的鼻头,嗔怪的笑道。
“这哪里是人来疯, 咱们平安是聪明!平安你说是不是!”
一片其乐融融之际, 余氏身边的丫头打了帘子进来, 她行了一礼禀道, “大人, 招祥求见。”
招祥是许渭贴身小厮,今日许渭沐休,无他吩咐自不敢来扰他。
如今来寻,怕是有要事。
他将儿子交给一旁的乳母,同余氏打了声招呼就往前院而去,“我去外头瞧瞧,午饭你且先用, 不用等我。”
行至前院,招祥早在月亮门处等候多时, 徐渭一走近就双手递了一封信来, “大人,谭大人身边的大松送来的信。”
徐渭接过招祥手中的信看完后问,
“他人呢?”
“我想着大人或许会见他, 先带去了小厅。”
许渭和谭见青乃同科进士,曾一同在太学求学,虽不算高山流水的知音,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如今又都同在南方为官,二人偶有书信联系。和谭见青出生低微不同,许渭祖父乃当朝太傅,父亲任工部尚书,族中子弟也多在朝为官,是真正的高门贵族子弟。
去岁大旱,卖给余槐县水虽有同门之谊的缘故,但更多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倒不想这谭望山倒是个讲义气的,有了好东西也没望了自己,两万斤粮食,虽不多,却也帮他解忧不少。
这边顾月照也等到了陈虎等人。
一溜的小姑娘还有些拘谨,站在院中,鹑衣鹄面,一股子落魄气息扑面而来。
顾月照扶额,这个面貌,可干不了她后头要让他们做的事情。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不说打扮得多精致,干净清新还是很有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