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一瞬,赵焯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他埋着脸贴在赵蔓蔓的手背上,渐渐发出了闷哼,那种与胸腔共鸣的低沉的笑声,他翻了身,仰躺着,目光清醒而深情:“蔓蔓,我做了个梦,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你死了,为了救凤唯而死了。”
赵蔓蔓怔住了,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双手也冰冷了起来,她呆呆地听到赵焯继续说着:“凤唯抱着柳若嫣,回头就看到你倒在了血泊中。”不知为何,他笑了,笑得轻快:“他整个人都失了魂了,抱着你的尸体时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柳若嫣来抱他,却被他一剑斩杀了,他说,你死了,柳若嫣也不必再活,凤唯到底是凤唯,连自杀都跟别人与众不同些,竟是爆体而亡。”
他的笑声像是一记一记闷棍打得她晕头转向,赵焯攀着她的手臂枕上她的肩膀,他大概真有了几分醉意,否则他绝不会提到凤唯对赵蔓蔓的一丝情意。
赵焯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蔓蔓,在梦里,我虽登上了至尊之位,可你已经不在了,我孤零零地坐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想,等我登基之时,你就一直陪着我,可好?”
这种问题,赵蔓蔓这几天已经回答的很多了,她已经懒怠再答,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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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焯是天擦亮的时候回到东宫的,方菲菲已经等着她,毫无生机阴阴郁郁的模样,赵焯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重要吗?”方菲菲淡淡的,“你陪着赵蔓蔓,我就只能等着你。”
赵焯沉吟一声,想要安慰她,却被她抢先问道:“凤唯真的刺杀了你吗?”
“他若是真心刺杀你,你能活得下来吗?”
赵焯皱了眉,眼底闪过不悦:“菲菲,别用这种口气和孤说话,孤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方菲菲冷笑:“巧了,我也喜欢从前的你。”
她站起身,拿过案桌上的奏本,懒懒道:“我想,你还先担心担心这些,再来和我讨论我的语气。”
赵焯拿过她手里的奏本,他粗略看了两眼,神色已经冷凝,沉怒道:“元起?一个小国世子竟敢求娶朝华郡主!他简直痴心妄想!”
奏本已经被他撕扯不敢,投掷于地。
方菲菲故作不解:“你毁了凤唯和蔓蔓的婚事,别人为何不能求娶,还有这个。”
她又拿起另一本奏本:“二皇子以你名不正言不顺之名出师,讨伐你,当年立储的旨意上,写明是立皇后之子,如今盛京传闻,你并非皇后亲生,所以有违旨意。”
“还有,皇上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方菲菲厉声质问他。
赵焯满目阴厉却毫不在意,他扣住方菲菲的手,奏本从她手里滑落:“他们若是敢反,孤正好以叛乱之名诛杀他们,永绝后患。”
“就算孤不是皇后的儿子,孤也是父皇的皇长子!继承大统,也是天命所归!”
方菲菲看着他,难以言表的沉痛忍不住落下泪来:“太子哥哥......”
赵焯不再看她,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来人!”
侍卫来的很快,他将方菲菲交到了他们手里,冷冷丢下一句:“看好她!”
方菲菲心下一凛,朝着赵焯离开的方向大喊:“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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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盛启帝昏迷,就一直被囚禁在文昌宫,整个寝殿只有相应的几个宫女内侍,唯一在他身边照顾着的只有薛贵妃,赵焯禁止任何人探视,也禁止薛贵妃踏出文昌宫一步。
所以当他踏进寝宫时,薛贵妃正在帮盛启帝擦手,冷瞥了他一眼,硬声道:“你来做什么?”
赵焯高高在上冷睨一眼,笑道:“自然是来探望父皇,父皇久病,儿臣很是担心,特意亲自熬了药。”
他的手微微抬起,就有内侍将药丸放置在他手中,薛贵妃大惊失色,护在了盛启帝身前:“皇上刚喝了药,此事不宜再喝,还是等一会,我再喂他。”
赵焯只是一个眼神,薛贵妃已经被内侍扒拉开,他冷然道:“贵妃何时成了太医了?这碗药,孤说能喝,就能喝。”
被扒拉开的薛贵妃怒骂道:“赵焯!皇上带你不薄,你竟心思如此歹毒,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们这些畜生,还不放开本宫!”薛贵妃挣扎着,眼眶已经通红,她大声唤着,“皇上!皇上!”
赵焯皱了皱眉,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贵妃这是做什么?孤只是要给父皇喂药而已。”
“你这碗是药,还是毒?”
浑厚的沉声幽然而起,整个寝殿都寂静了下来,赵焯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坠进了无底深渊,直坠而下,然后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中,万千冰冻的手从无形中扼住他的脖颈,他的四肢,直令他僵冷,动弹不得。
赵焯终于转过脸,牵制住他的不是冰冻的手,而是盛启帝的手,死死扣在他的手腕上,锐利凶狠的目光像是从深渊凝视着他,他蓦地怔住了。
“父……”
“逆子!”盛启帝挥起的手掌狠狠打在他脸上,赵焯随着药碗一起摔倒在地。
那些宫人一时慌了神,薛贵妃趁机挣开了,哭着扑向盛启帝:“皇上……”她连日来的忐忑终于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