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张望了两眼,想要从前面黑压压的玄麟军中找出一个相似的背影,找了好一会儿,忽然,她的目光一滞,飞一样地缩回了视线。
她怎么会觉得那个背影和孟凭澜的很像?一定是被吓醒得太快看花眼了。
赵其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下文,安慰道:“你别想太多,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太过着急反倒会诱发一些干扰,影响正常的治疗。”
重新坐回到马车上,顾宝儿心里有点沮丧。
早上虽然疲乏,但她却很激动,就好像在暗夜中瞥见了一丝曙光,从一片空白的过往中窥探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点信息。可赵其安的话兜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她的梦有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才做的,不是她的记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梦里的人虽然看不清脸庞,可衣着打扮富丽华贵,身边还有两个侍女伺候着,这种家世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出现在青崖山这种穷山恶水之地呢?
这一天行路匆匆,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疾驰,中间就在驿站停下喝了点水,戌时将近的时候终于进了汝阳城。
顾宝儿和大部队分道扬镳,被送进了城中的一座宅院。这座三进院落洒扫整洁,内院中曲径通幽,花草竹木错落有致,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清雅之气。
一进正厅,入目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左侧的题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顾宝儿凝神看了几眼,发现画上写的诗她居然都认识,大意便是盛赞南疆的景色美不胜收。
“这是蒲草先生的大作,千金难求,”于德华面带得色,“不过想必你也不知道。”
蒲草先生姓柳名江浦,祖籍江南,大宁有名的字画大家,先帝还是东宫太子时便官拜翰林院侍讲学士,后来年纪大了便辞官云游,约莫十年前隐居于南疆不知所踪。
……
顾宝儿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发现她的脑中居然闪过了这位蒲草先生的生平。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于德华误会了,教育道,“既然你跟了王爷,那便要多长点见识,这房间里随便哪一件陈设都是千金难求,还有,你别看这院子小,可这是蒲草先生的故居,名唤蒲草别院。王爷前几年一有空就喜欢住在这里,左右书房中的书籍好多都是孤品。”
“那我以后可以去看看吗?”顾宝儿有些雀跃地问。
“你看那些做什么?”于德华奇怪了,“找个先生先把字认全了吧。”
顾宝儿低头做了个鬼脸。
于德华急着回去伺候孟凭澜,吩咐了下人几句便要走了,顾宝儿有些不舍,紧跟着送到了垂花门外。于德华虽然不喜欢她,但却是在这座宅院中唯一一个她认识的熟面孔。
“于公公,赵大夫会来看我吗?”她的情绪低落,“还有,我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顾宝儿的眼神湿漉漉的,仿佛一只楚楚可怜的幼年麋鹿,一丝恻隐之心破天荒地从于德华心头泛起。
天家无情,更何况是从来不会怜香惜玉的孟凭澜,顾宝儿最好的机会便是昨晚,只要她就势再和孟凭澜欢好一回,然后今天缠着孟凭澜进王府,不管怎样先在王府占了一席之地,日后就算孟凭澜有了王妃、嫔妾,她也不会无依无靠。
可现在她人在别院,孟凭澜公务繁忙,过个几日早就把这场露水姻缘忘得一干二净了。过阵子孟凭澜的婚事便要开始张罗,几个开脸婢女也早就已经物色好了,只等挑个吉日就往他房里送,谁还能记得这个被王爷阴差阳错宠幸过一晚的农家女?
怪只怪她没有福气。
“你呀,就安心下来好好呆着吧,”他叹了一口气,“其他的,等王爷能想起你来再说。”
“赵大夫说好了要来替我看病,不会食言的。”顾宝儿抿了抿唇,像是要让自己有信心一点。
于德华阴阴地笑了笑:“那个庸医的话你也能信?宝儿姑娘,不是我说你,现在你就祈求老天爷,让你的肚子争气点有了王爷的骨肉,这样自然我们全王府乃至全汝阳的人都把你当做宝贝捧着哄着,要不然你就等着回你的下崖村老老实实地种地吧。”
于德华扬长而去,只留下顾宝儿一脸莫名其妙地杵在了原地。
就算她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于德华和赵其安有仇,这仇结得还不小,她被牵连当做了出气筒。
摸了摸怀里,两张银票还在,顾宝儿心定了不少。
回村里种地就种地,她才不怕呢。祈祷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于公公一个就这么难相处了,那王府里得有多少个像于公公这样的人啊。
于德安虽然阴阳怪气的,但办事却十分稳妥,别院有八九个下人,主事的刘嬷嬷约莫三四十岁,看起来和蔼可亲,还有两个专门照顾她的婢女,一个叫兰莘,也就十五六岁,长得挺清秀的,做事勤快利落,就是说话着急起来有一点结巴;另一个叫秀珠,比兰莘大了两岁,性格外向,懂得很多,说起很多事情都头头是道。
没过几天,顾宝儿便和别院中的这些下人熟了起来,秀珠更是把这一片街坊邻居的八卦和她说了个遍,连汝阳城里各种好玩好吃的地方都绘声绘色地一一描述了。
兰莘不太说话,但伺候起人来很细心。趁着秀珠聊八卦的功夫,她把东厢房的一张美人榻搬到了院子里,又摆好了茶水和书,示意顾宝儿可以去晒太阳了。
这阵子顾宝儿在书房里找到了几本蒲草先生写的游记,天气好的话,一到午后便在树荫下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兰莘也就养成了习惯。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秀珠忍不住撇了撇嘴,“还不如绣绣花、弹弹琴,说不定哪天王爷来了,还能讨讨王爷的欢心。”
顾宝儿拿着书的手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