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今日她的屋子里燃满了一室的灯,昏黄的烛火隔着窗,在门外的青石板上打下几道镂空的花纹。
有人在房里等她。
关荇站在半掩的门外,踩在那影子上,被室内的灯火映得半明半暗,莫名的紧张,又无比踌躇。
最终掌心轻轻一拍,推开了那道门。
坐着桌前只穿着身中衣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对她扬起一个浅笑,精神十足的模样,一点也没为傍晚那场耗时不算太短的操劳而感到劳累。
关荇往前迈了几步,将起身迎她的人抱进怀里。
屋子里太暖,林洛离身上捂得热,猛然进到个带满了晚露寒气的怀抱瑟缩了一下,却进得更深,搂着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肩口。
静默的好一阵儿,头顶的人还未说话,他才面带疑惑地抬头询问。
关荇也正低着头笑看他,带着坏地刻意问道:“冷吗?”
“当然。”林洛离没好气道,不过也没放手,腰也被扣得越发的紧。
直到两个人都捂暖了很多,关荇才放开了他一些,揽着他坐回了他刚才坐的位置。
“怎么了,不顺利吗?”
“还好吧。”关荇答得随意,却见他拧紧眉不满的模样,轻笑一声,“不过是暂时将手底下的事交出去了而已。”
她上手揉了揉他眼尾道:“怎么,知道我没权没势觉得跟着我后悔了?怕我再护不住你?”
林洛离不快地掀开她作弄的手,垂眸道:“怎么会。”
然他这种为她担心的样子只让关荇更想欺负他,便玩笑道:“我这次可算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因为你什么都放弃了。上回就算了,这回你可应该好好儿地补偿我。”
林洛离不想理会她惯没个正形的样子,也是真的为她忧虑。
若是一般的男子,顺势倒进她怀里小意安慰几句,讨个巧让她舒心便好。可他偏不,偏要拿一双含着水的眸子逼问她接下来的打算,无趣地不懂得服软作假,在感情上坦率也木讷,全身心地付诸于自己所爱的人。
也最容易受伤。
关荇突然有些舍不得,很多种意义上的舍不得。
于是便在相处中带进了几分疏远,推开林洛离肩道:“你不用担心,她们拿走一时半会儿也吞不下去,到时候还得来找我。再说我这么做不是全因为你。”
关荇骤然的冷淡,林洛离身处其中自然能敏感地感觉到。他用力掐了掐掌心,找回些理智,侧过脸不再追问。
气氛一下子冷淡下去,即便坐得这样亲密无间也没了温情缱绻。
关荇忽地想叹口气,想来她这几天叹的气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叹的气都要多。
叹罢抬眼,桌上摆着一双长刀,青皮铁骨,苍直秀美,并未像男儿家用的配饰那样挂穗,但护养得很好。
应该是是用了很多年的物件,手柄出泛出透亮的包浆,然无论是刀本身还是鞘上的铁饰纹路都没有太大的磨损。
关荇伸手取过。
林洛离有一瞬的犹豫,想阻止的手后来也收了回去。
只见她手腕翻舞,最基础的刀法使得熟练流畅,又自带一股潇洒的巧劲,将他双刀中的其中一支舞得刚利。同一种兵器,同种动作,与他自己的身法却有很大的区别,定然是在武学上已有所成才会有这样独特的个人色彩。
林洛离清楚关荇的功力不低,至少不在他之下,却实在摸不透她的底,不知她师从何人,甚至辨不出她爱使什么样的武器。
在林洛离愣怔的片刻里,关荇已经将他的双刀都收回了鞘中,沿着鞘身的纹路,中指自上而下地轻抚,细细长长的一个字浅刻在上面。
若不注意,大概只觉得是个奇怪些的图案,没什么特别。
林洛离见她如此,全身泛起了羞,漾开一层红晕,从脖颈漫到了指尖,连忙去拉开她的手。
古法的“窈”字。
“这是你父母替你打造的?”关荇问。
五指顺势扣在他的指缝间,林洛离挣脱不开,也就从了她,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描摹了一会儿。
“我的母亲,林宿元,江湖第一刀客。我作为她的独子自然也该继承她的刀法。可惜...可惜我是男子,力道上难免比不过女人,使起大柄长刀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所以你父母就为你定制了这双刀?”
关荇覆上他的手,与他一道。
“嗯。我父亲虽不如母亲的名头那般大,功力也并不弱,常用双剑御敌。因此她们便作了一番结合,打了这把双刀给我作六岁时候的生辰礼物。”
“窈窈当时一定很开心。”她下了定论。
林洛离失笑,忸怩道:“也没有。当时我那么小,这刀快跟我一样高了我又拿不住,根本不懂她们为何要送这个既不能玩也不能吃的东西给我,闹了好久的脾气。况且,我最烦早起蹲马步练武,不时还要被她们训一顿,才不想要这种生辰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