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些日子连床都下不来,还出什么门呀,别累着了。”
“我怎会那样柔弱。”林洛离反驳。
俞虹是他的身边人,万事了解得比林洛离还清楚,那些日子他天天洗带血的裤子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当着公子得面也只能强忍着。
还好这孩子慢慢调养着算是保下了,不然公子得多伤心啊。
哎,他想怨怪二当家,可二当家人都死了又能怎么办,总不能从坟头里拉出来再骂一顿。
二当家的尸首他当时亲自到城墙上看过,全身的骨头都摔断了,像一滩肉泥根本看不出以前丰神俊朗的挺拔模样。他也不敢跟公子说,瞒了过去,只说尸首被扔进了乱葬岗。
公子后来就没管了,连烧个纸钱的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李二去了哪里,他也没心力去管她的去向,估计和其他土匪一起发配到边关充了军。
“你跟着我闷房里也辛苦了。你不是最爱吃鬼神节的青糕吗,快去看看有没有买光。”
听到吃的,俞虹自然来了劲。
“公子我这就去,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啊!”
俞虹挎着篮子风风火火地赶着去福寿楼买点心,去年他就买成,心心念念了好几宿。想来今年过得这么衰一定是去年没吃成辟邪青糕的缘故,今年怎么着也要让公子吃上两口,把晦气全扫出去,二当家的鬼魂也休想缠上来。
林洛离见他嘱咐得这般操心,跑起来却还像个半大得孩子,思量着也该给他找个公家嫁了,都是被他的事牵累到了今天。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念着李二。
林洛离个高腿长,身姿婀娜,站在原地有些扎眼。他不想被人围观,就藏进了一处阴影的角落里,头顶挂着盏昏黄的酒字灯笼,光影落在他脚尖前。
陌珏给他买的面具,他一直没戴,掂在手心里,好似回到了那个送春的晚上。
不过这面具青面獠牙,不比那傩面喜庆,晋阳和钦州的风土习惯也大有不同。
林洛离自小在晋阳长大,过了三十多年的鬼神节,却不及那一次的送春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
他不想去回忆那个女人,她死了就应当要忘了。
一个月而已,萍水相逢的缘分,只占了他生命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连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很快走了出来,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只在这时,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街边路口的时候,有些希望她还活着,能走上前牵起他的手。
然后他会告诉她,那天晚上他有了她的孩子。
他曾经热烈燃烧过的证据。
抬眼轻飘飘往街上一瞥,路上行人匆匆,有的少年夫妻相携有的拖家带口,一家温馨,没有一人为他停留。
林洛离摸摸肚子,旁边一位糖水摊的中年男子见他一个人站着便搬出小木凳舀了碗芋头甜汤递给他:“公子,坐下吃一碗吧。”
林洛离接过也不忘翻出两枚铜钱递过去:“谢谢。”
“公子是有孕在身?”
林洛离讶然,这孩子在他肚子里三个月也没个动静,连一点凸出来的痕迹也并没有,与怀陌珏的时候区别很大着实让他担忧了许久,请大夫诊了七八次说是无碍才放下了心。
“小哥如何得知?”
“我除了卖这糖水也经常帮村子里的夫郎接生,这看过的肚子呀比吃的米还多!”
她说得俗气,闹了林洛离脸红,转着手里的青瓷碗也不喝。
“放心,孕夫虽需忌口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吃,这碗糖水放心喝吧,我们村子里的夫郎哪个不是喝我糖水生的孩子,一个个都比小牛犊还健壮!”
林洛离闻言浅浅笑了一下,小口喝起了那碗解暑的甜羹。
“公子,哦不,夫郎真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了。你的妻主怎么不陪着,放着你一个孕夫这样出来,若被没长眼的冲撞了可是大罪过!”
林洛离背街而坐,没在意他的好奇逾越,笑答:“我妻主...”
突然背后一道身影掠过起了阵清风,鼻尖萦上几缕熟悉的蜜香。
砰――
瓷碗从握不住的手里落了下去,在泥地上碎开。
“夫郎?”
林洛离忙不迭扔下个碎银。
神魂早就随着那缕香味飘远。
连身形都如此相似。
他在汹涌的人潮里追上了那个似人非鬼的背影,急切地攥住她的手将她扯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