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季姨娘和四娘子都不好去直接闹,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心直口快的三娘子身上。
二娘子的亲事一成,邹氏和老太太说给二娘子压箱底三千两银子时,玲珑就觉着要坏事儿,为了不被搅和到这一家子的疙瘩事里面,她干脆每日就窝在老太太这里,给徽南的家人缝秋衣。
果然,没几日,就听三娘子去跟邹氏闹,说邹氏只偏心二娘子一个人,什么好的都留给二娘子,自己只配得二娘子用剩的,都是一家子姐妹,为什么非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大娘子二娘子都是上等人,别的姐妹都是下等样人……
邹氏气的呀!
难道她愿意分么?一个娘胎出来的三姐妹,大娘子二娘子都很知礼,偏她怎么说都不受教,心思又浅,别人一唆她就上当,使起性子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只管自己痛快,压根儿想不到痛快之后的结果……嫡嫡亲的姐姐的好事,你不上心就罢了,偏听了隔肠子爬出来的姐妹的排唆几句就来闹腾……
去找四娘子过来对质,四娘子麻溜的来了,人家特别坦然的说:“我只与三姐姐说了二姐姐的嫁妆真是丰厚,父母厚爱,举家之资都拿来给二姐姐作嫁,二姐姐真有福气。”
二娘子面色微冷的说:“四妹妹也会有福气,四妹妹的福气就在后头呢。父母慈爱,并非只爱重我一人,一家子兄弟姐妹,父母都是一般的爱重,四妹妹何必说出这般伤情份的话?”
四娘子立时就哭了,边哭边说:“我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二姐姐何必不依不饶的?难不成举家之财作嫁不是真的么?日后纵我和三姐姐加起来,也未必有二姐姐的多,我心里难过母亲的偏心,不过与三姐姐闲话了几句,这也不成的么?三姐姐要闹,又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故意要教唆三姐姐闹的么?我几岁?她几岁?难道我只随便说两句她就会听的么?母亲对我与三姐姐一般慈爱,我怎么会故意调唆三姐姐来伤母亲的心?那我成什么人了?”
邹氏听她如此哭诉,心里咯应的利害,却不得不安抚四娘子一顿,好言将她劝走。再回头看硬扭着脖子不肯和软的三女儿,不由得一阵气恼。
真真是个不省心的孽障。
回头去和老太太抱怨三娘子的直莽和四娘子的心机,却听老太太说:“玲珑娘早在前几年就和家里商议了家中孩儿嫁娶的成例,嫡子五百两聘礼,庶子三百两娉礼;嫡女五百两嫁妆,庶女三百两嫁妆,有了规矩,也定了成例,一家子心里稳了,兄弟和睦,姊妹相亲,从没因为不公允之事争吵过。你和大儿回去也定个成例,给家里安个心,人心就稳了。”
邹氏不知道这么做能稳人心么?她知道,但不肯这么做,因为出了阁的大娘子的嫁妆也只有十八抬,压箱银子才一千两。日后三娘子的嫁妆大抵也是这么个数额,必然不能与二娘子齐平的。她要是定了例,要么给大娘子补上嫁妆,要么减了二娘子的嫁妆,这两者都不可做。二娘子原就高嫁,嫁妆多些也是应该的。
看样子是不打算定例了。
老太太见她不搭话头就心知,邹氏不愿定例,她只会凭着嫁娶的家世来决定聘礼或嫁妆的多寡。
邹氏当家,老太太也不便多说,只是更可怜几个孙子孙女。
晚上又跟老太爷说,老太爷抚着胡须半晌不说话,睡时含糊的说了几个字——
“乱家之源”
不患寡而患不均,国事如此,家事也如此。
第9章 医书 一罐秋梨膏惹出的事
二娘子的嫁妆事件,被三娘子闹了一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邹氏仍然没有定下嫁娶成例,季氏的谋算落空。
不止落了空,听说邹氏特意将庶子们叫齐,通通训了一顿,过后,季氏跑去上房伏低做小,伺候了好几天邹氏,回来后就闭门不出。
季氏的儿子是她的底气,同时,也是她的软肋,只要邹氏有心捏一把,季氏就得乖乖低头俯首,再不敢造次。
妻妾的这次较量,顾大伯完全不掺和,回家来要么去中院跟老爷子老太太说话,要么去前院歇息,就算回了上院,也当没看见季氏欲语还休的眼神,照例和邹氏一起歇下。
这一次也让邹氏下狠心要教导一番三娘子,每天逼着三娘子抄佛经,抄不满两个时辰,不准出门。
抄佛经和捡豆子还不一样,只要错了一个字,就算前功尽弃,必须再从头抄起。三娘子可没那个耐心,开始两天,没少糟蹋纸,心又不净,字写的也不好,抄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见人。到第三天,终于到达了三娘子忍耐度的临界点,她做了同玲珑六岁时做的类似的事——打翻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将佛经撕成了破纸片儿。
邹氏不得已,用竹尺抽了她十尺。初秋衣裳薄,竹尺又宽又厚,邹氏抽的也狠,一尺子抽在三娘子身上,三娘子立刻哭的撕心裂肺,十尺子一完事,三娘子就哭着跑去了中院。一进院,就大哭起来,唬的老太太一针戳到肉里,也顾不得疼,急急从屋里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玲珑也紧跟着出去。
三娘子也没进屋,直接捋起裙子给老太太看,老太太一看,“哎哟”了一声,腿肚子肿了老高,一条一条的,血丝都沁出来了。”
三娘子不说话,只管哭,只管喊疼,哭的老太太心疼不已,不由怒道:“可是你母亲动的手?”
三娘子哭着点头。
老太太顿时生气,孩子幼时不上心,如今性子都定了却想着掰了?教导就教导,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这么大的姑娘被打的又哭又嚎的,难道是值得称道的事?
玲珑见老太太面有怒色,忙拉了三娘子回屋,这一路嚎着过来,家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定一会儿就都跟着来中院,这么不管不顾的站在院里嚎算是怎么回事?
三娘子见了玲珑,迟钝的羞耻之情终于涌了上来,又觉得委屈,又觉得难为情,撞开玲珑,自己捂脸跑进了屋。
玲珑给她撞的一个踉跄,不由暗想:这性子,邹氏看到肯定得气死,说不准还会补个几尺子。
老太太仍然生气邹氏动手打孩子,但对三娘子这种性子更是头疼,又念着她此时正委屈,也就不必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