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祖母站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直抹泪。
李蛮心中还充盈着大仇得报的激动和茫然,包扎妥善后小声向陆双羊道谢。他的祖母还要给陆双羊跪下,被陆双羊托着手臂扶起。
待郭素处理好前院的事,踏进院中后看了他们一眼,便要直接回房。
“您留步!”李蛮见到他后眼睛便是一亮,顾不得伤处,连忙几步追上前,站在了他身后。
他暗暗责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无礼至极,实在愚蠢。犹豫了片刻,尴尬道:“我……我也想做您的属下,和您学武!就像今日院子里那些穿盔甲的人一样。”
郭素隔空甩出的那把刀震得他现在还恍惚着,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从前他仗着和城中铁匠学来的三拳两脚,和人打架也从无敌手,自以为能耐很大,从不怕事。可今日险些死在刀下成了亡魂,才知道自己的弱小。他想成为强者,而不想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婆婆明显想拦住孙子,但不敢当着郭素的面出声阻拦,向前迈了几步,又手足无措地停留在了原地。
郭素看了婆婆一眼,视线落在李蛮身上,没有嘲笑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认真地说:“等你再长大一些,若还有这样的念头,再来找我吧。如今大事,是要照顾好自己的亲人。”
李蛮被他的话说服,祖母年迈,弟妹年幼,他又怎能任性妄为舍下亲人离开?
用不带伤的手挠挠后脑,憨憨问:“那……到时我要如何才能找到您呢?”他怕郭素很快就离开了,仰起脸看向他,满脸都是坚毅和渴望。
“我就在河州。你想找,自然能找到。”郭素抬手在李蛮的肩头拍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李蛮肩头一暖,在原地站了许久。
凭着一股意气支撑到现在,向郭素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才放松下来,很快就觉得浑身发疼,手上更是疼得钻心,呲牙咧嘴地捧着手掌忍住眼泪。
……
房中,窦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妆台前久久没有起身,一直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茂娘在一旁瞧着稀奇,娘子样貌美极,却并非喜爱揽镜自照之人,难得在镜前坐这么久。打来水为她净面洗手,好奇地问道:“今日您随大人上街,没有买些什么吗?”
窦瑜不像从前那样一掷千金,茂娘都有点不太习惯了。以前在河阴郡,她但凡出门必然要买上许多东西,装满马车都是常事,哪里像今日这般空手而归。
窦瑜道:“买了。”
她抬起手拨弄发上的簪子。
茂娘凝目一瞧,这才发现娘子发上插了一支木簪。木簪朴素,只在簪头雕了一丛梅花,可惜做工有些粗糙了,别说栩栩如生,只勉强算作能看,连她都瞧不上眼,更别说娘子了。
语塞半晌,心中意外,嘴上委婉道:“……倒有几分别致。”
窦瑜却笑了起来,看出茂娘心中所想,拔下了木簪握在手上,实话实说道:“确实做工一般。”但她的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嫌弃,看手上的动作反而是爱不释手的。
这可与窦瑜从前的眼光相去甚远。她自幼在金银堆里养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妆奁里的那些首饰无一不是昂贵至极。就连在河阴郡中最大的珍宝阁里她都是挑挑拣拣,嫌弃这个又嫌弃那个,挑剔得不得了。
但她却真的很喜欢这支簪,因为这是表哥给她买的生辰礼。表哥居然记得她的生辰!
其实她都不知道表哥的生辰……
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初六,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她自己都快忘了。
午后在城中逛了一圈,街上倒也算热闹,可居然没什么像样的物件可买。不过心知贼匪常在城中洗劫,恐怕也仅剩这些贼匪瞧不上眼的了。这只簪上的梅花和她过去常带的梅花金簪倒是有几分像,可惜金簪遗落在窦家了,所以才动了买下它的心思。
窦瑜将木簪又插回发间,其余珠钗若在,就显得它太过突兀了,所以她将原本发上的钗都卸了,这样再看倒也不算难看。
左看右看,她心中满意。
晚饭时,李蛮的祖母为了答谢他们,用孙子之前猎来的鹿肉做了香喷喷的肉锅子送来。陆双羊卫琴夫妇也被窦瑜请来饭厅同食。
坐下后,陆双羊注意到窦瑜发间只戴了支木簪,心中奇怪。
卫琴也注意到了。她与窦瑜早就相熟了,坐在窦瑜身旁亲昵笑着说:“你这装束不同往日,不过倒是多了几分风雅。”初见时窦瑜打扮得明艳照人,赶路时常不佩钗环,可唯独没见过她戴木簪。
“今日在上街买的。”窦瑜回道。
郭素看了她一眼。她已经低垂下头在喝汤了,睫毛卷翘,盖着眼,隐隐在笑。
陆双羊看见郭素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视线一直落在盘中的菜上。
疑惑地问:“怎么?今日的菜不合你胃口?”
郭素回过神:“没有。”
他夹了一筷子青笋。
“你不是不爱吃笋么?”陆双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