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肉眼可见的疼爱妹妹,卫琴看到他手上的匣子格外精致,光凭这匣子的价值便可令人咋舌了,还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宝贝。谁知交到窦瑜手上后,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窦瑜打开,见里面只有一支簪子和一块木头摆件,倒也是好看的,就是在这匣子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陆双羊先是讶异,又眸中带笑道:“这……当真算是买椟还珠了。”
卫琴拍了他一下,嫌他多嘴。
窦瑜抱着匣子却笑得开心,尤其看到那支簪,知道是表哥觉得昨日在街上买的有些粗糙,才会重新为她做了一支。
“真好看!”她真心实意地说,将手伸进匣中爱惜地轻轻摸着簪头栩栩如生的梅花。
卫琴在旁边说着:“千金难买心头好,瞧着阿瑜喜欢,那就是最珍贵的了。”
陆双羊促狭地“啧”了一声。
郭素也垂眸一笑,在一旁静静站立,并没有因为自己送的礼在其余人的映衬下不那么贵重而难堪。又看阿瑜还在打量着簪子和木雕,眼中一片柔和。
窦瑜迎上他的视线,道:“过去可不知表哥还有这样好的雕工。”
闻言,卫琴扬眉,十分意外:“原来这是郭大人亲手做的!”
郭素道:“儿时与人学的,好在没荒废了这门手艺。”
屋内热闹了一番,几人正要落座用饭时,院门忽然被叩响了。外面的雨眼见着越下越大,茂娘拿伞跑出去看,一开院门,才知来的人是李蛮。他连伞都没带,肩上和头发都被淋湿了,怀里还抱了一个用布紧紧包裹的东西。
茂娘撑着伞将李蛮领进院中,带到屋门前。
李蛮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去了。
他穿着的布鞋被雨水和泥浆浸透,局促地并着脚站在门口,结巴说着:“我……我身上脏,就不进去了。”
窦瑜过生辰的消息昨夜就传开了,李蛮听说后也抓耳挠腮地想要送她生辰礼。因为下雨,东西一直抱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的。
窦瑜说:“无妨的,快进来吧。你身上还有伤呢。”
让茂娘将李蛮拉进来,一同坐在桌边。李蛮像一只蒸红了的虾蟹,桌上菜色琳琅,他眼睛都不知放在哪儿才好,鼓起勇气看向窦瑜,小声说:“我听说今日是窦姐姐的生辰,便想着送件生辰礼,就是……就是有些粗糙了。希望姐姐不嫌弃。”
说着他打开了怀中简陋的木盒子,里面垫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麻布,麻布上放着半尺大小的木雕马。
马鞍笼头都有,雕工没那么精细,木料也一般,但因为分量足,又是一匹飞奔的骏马形态,乍见之下十分惊艳。
陆双羊“噗嗤”一声笑出来。
李蛮听到小声,还以为是这东西无人看得上眼,这才被嫌弃了,尴尬地笑笑。
郭素淡淡朝陆双羊看了一眼。
陆双羊并不是在嘲笑李蛮。他拍拍李蛮肩膀,认真地说:“也真是巧,你送了木雕,郭素也送了木雕。”
听到也有人和自己送了一样的东西,李蛮这才稍稍挺直了后背,眼中放光地看向郭素。
紧赶慢赶雕了一整夜再加一上午,李蛮的手都被磨出了水泡。好在这个木雕他半月前就在雕刻了,已经有了雏形,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贺礼了。
窦瑜接过来看了看,道谢说:“谢谢你。”
李蛮得了这句话,就已经开心至极了。
……
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撵出去了。
胡王升醉酒昏睡了半个时辰,被雨水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吵醒。从桌上爬起来时头痛欲裂,手里还握着酒盏。他开始以为是自己不慎碰洒了酒水,但盏中空空,桌面也干燥,唯独侧脸微湿,抬手抹过眼下,恍然发现是自己在梦中落泪了。
今日是阿瑜的生辰,他又梦到了她。
大梦一场,醒来更加茫然失落。
今日上街想买她在通州时最爱吃的几样点心,但找遍了整个奉都城,也只找到三种。
他看着桌上的点心笑了笑,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抬手将包着点心的油纸一一打开,然后拿起一块慢慢吃起来。起先还在慢慢咀嚼着,随即不停地把糕点塞进嘴里,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还要强塞入口,最后胃内翻涌痉挛,手掌按住桌面俯下身开始剧烈呕吐。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因为知道即便人死也还能复生,正如窦琦那样,所以他开始大肆搜罗能人异士。不过能人异士并不好寻,他焦躁难忍,一时绝望,一时又心存妄念。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要么窦瑜复生回来陪他,要么他去死,去找她赔罪,然后就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他知道祖母请来作法的道士不过是为诓骗钱财,最初也只是烧毁那些碍眼的符箓而已,可道士却要祖母对阿瑜赶尽杀绝,触了他的逆鳞。
所以他将那道士杀了。
杀人的时候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痛快,仿佛是放出了心中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将阿瑜的骨灰留在身边无法令他满足,他想让她复活,重新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