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院子里的下人众多,都是极能干的人,一会儿工夫屋子就空了不少,准备带走的诸物也已经妥善收进箱笼里了。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收拾得七七八八。
管家进门后不着痕迹地在屋内看了几眼,心中暗叹。不过脸上仍然带着自然的笑意,恭敬道:“您就要搬府了,大人记挂着,这才责我来看看。府上的下人皆供娘子差遣,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大人对娘子无所不应,事事操心。”说话时不断悄悄打量着窦瑜的表情,见她神色微黯,他又仿佛是随口感慨着,“您在家中住着,便是大人的牵挂。等您人离开了此处,大人往后怕要以军营为家了。”
窦瑜握紧了手中的书卷。
她不是傻子,管家会说这番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自然心中有数。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管家此言并非夸大,表哥确实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搬府,并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管家叹道:“娘子搬府也没什么,反正新宅离得不算远。下月就是大人的生辰了,到时娘子肯定还能回咱们府上看看大人。”他抬袖抹了抹眼角。
“将东西都放回去吧。”窦瑜忽然说。
管家擦泪的手一顿。
佰娘等人一怔。
春珊呆了一瞬,呐呐道:“可老爷那边……”
“我去和祖父说。”窦瑜说着话时已经站起身往门口走了,提裙迈出屋门。
佰娘等人都来不及拦她,面面相觑。
茂娘看了管家一眼,却见他低着头,似乎是在笑。挪动身体,凑近他小声问:“大人知道您过来,说这些话给娘子听吗?”
管家抬头时脸上的神色早已经恢复了正经,看向茂娘,一板一眼道:“我是府里的下人,职责所在便是为大人娘子分忧,自然主子是什么意思,我便传达什么意思。”
手往身后一背,见屋子里的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催促说:“愣着做什么?娘子不是让你们将东西都放回去么,怎当成耳旁风了!快快快,将屋子收拾回从前的样子!”
春珊希望落空,犹觉不解,问:“当真不走啦?”
管家睁圆了双目,道:“娘子方才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不走了!还不快些收拾了!”
他盯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收整好的箱笼再次打开,东西一一取出,以拳抵唇咳了两声,这才抬脚走了。
“我怎么觉得管家那么得意呢……”
春珊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嘟囔说。
茂娘心中赞同春珊的话,跟着道:“大人是不是不想让娘子离开啊?”
佰娘拍拍她手臂,轻声提醒:“别揣测主子的意思了。既然娘子说不搬,便是她自己拿了注意,咱们照办便好。”
……
另一边,秦风海早早命人将东西装点好,摞起的箱子堆在院子当中的空地上,又在催促卓伯去备车。
卓伯见他心急,叹着气正要往院外走,却碰到窦瑜过来,意外道:“娘子您怎么来了?”
“卓伯这是要去哪儿?”窦瑜问。
卓伯回话说:“不是要搬去新宅么,老爷让我去备车。”
窦瑜拦下他:“先不必去了。”
秦风海看到孙女来了自己院中,边走近边问着:“珠珠,你院子里都收拾好了?”
窦瑜迎上去和祖父说:“祖父,我们还继续在这边住下,好不好?”
秦风海表情一变。
窦瑜拉着祖父的手,撒娇道:“表哥孤身一人,与他同住又如何?为何一定要搬走?”
秦风海见她又不肯走了,严肃地问:“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我……”窦瑜语塞。
“只是搬去新宅,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窦瑜眉间微微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看向祖父格外认真道:“表哥只剩我一个亲人了。”
秦风海立刻反驳:“他分明还有个儿子!”
窦瑜一惊,不知祖父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谢安的存在,竟误会了。紧接着又笑道:“那孩子可不是表哥的亲生儿子,您是从哪儿听说的?”
秦风海自然不信:“他说不是,你就信了?”
“这有什么可骗我的?”
表哥虽然没有和她细说谢安的来历,可也没有瞒她,告诉她孩子是故人之子,名字是其亡故的生母亲自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