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推门进院中,便看到了这一幕。
方才茂娘因为心急,院门未关严,他轻轻一碰便开了。
院子里一众下人都低下了头,向他见礼。
郭素走到树下,往树上看去,无奈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窦瑜也对他粲然一笑,指指头顶,“鸟儿掉下来了,我送它回家。”
郭素对着她抬起手,道:“先下来吧。”
窦瑜听话地伸展双臂,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长且有力。她身体轻得像片羽毛一样,被托着小臂,稳又轻盈地落在地上。
见她站稳了,郭素沉吟,问:“是不是在家中呆久了,觉得闷了?”
窦瑜方才爬得高,他隔着一重院墙远远就看到了。迟迟不愿下来,是不是嫌弃这院子太小?他心中想着。
窦瑜道:“好像是有点儿。”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案,一阵风吹来,案上的书页哗啦作响。郭素好奇地问:“是在看什么?”
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刚触上书面,窦瑜快步上前,手指擦过他的指尖盖在书上,笑了笑,说:“……在读诗。”
郭素眉一挑。
窦瑜读的这本书名为《兰花缘》。
其实她看的书绝大部分都是表哥命人给她搜罗来的。《兰花缘》行文妙语连珠,趣味盎然,只是内容稍有些露骨大胆,窦瑜撒谎时耳根都红了。
可惜《兰花缘》只有残本,内容并不完整。好在她并不执着于结局,将前面的内容翻来覆去读了两三遍。
郭素没有继续追问,像哄孩子的语气般:“你要是觉得闷了,明日我再带你出门。”
整座府中,唯有窦瑜院中下人认为自家大人的脾气温和,极好说话。但除了这个院子之外,都觉得大人铁面无私,十分不好招惹。
窦瑜又见表哥的视线从她的茶杯上划过,主动问:“表哥可要尝尝我院子里的茶?”
郭素嘴上虽未说什么,却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婢女取出新一套茶具,备水备炭。而窦瑜亲力亲为,煮茶、冲茶,然后以双手捧着,笑眯眯递到了郭素的面前。
“表哥,请用茶。”
院子里鸟鸣声清脆,天上有些发阴,怕是明日会有一场雨。院中的风又轻又凉,将书页吹拂开,摊在书案的一角。
两人对坐着。
窦瑜笑容明亮,茶盏压着柔软的手心,自盏中飘起的暖香茶气袅袅拂过她的面庞。一切都近在咫尺。
郭素从她手中接过茶,慢慢喝了一口。
“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
“尚可。”郭素诚实道。
窦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感慨说:“幸而茶叶是好的,我这样的手艺也不至于难以入口。”
郭素笑起来。
两人静静喝茶,时不时说上两句话,直到婢女来报,说胡子岚大人带着女儿胡贞来了,才停下交谈。
郭素离开此处去见胡子岚。
窦瑜继续看她的书,谁知只看了一小会儿,胡贞便跑来见她。
上次在画舫的事窦瑜倒没有怪过胡贞什么,只是不想再去她家,以免与她的堂兄胡王升碰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今日她既然来了,也不会将她撵走,让人将她请进了院中。
胡贞一直想找窦瑜道歉。之前祭祖节快结束时,胡家请了伶人入府唱戏,热闹得很,她亲手写了请帖邀窦瑜到府上,窦瑜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
再有几日家中祖母要做寿,父亲亲自来给上峰送帖,顺便谈事,胡贞借此机会央求父亲也带她一同登门。
她坐在郭素方才坐过的位子上,委委屈屈地说:“这一回你再不肯来,便是还在怪罪我了。”
窦瑜无奈,只好应下。
……
胡家父女离开后,郭素回了书房。他坐了片刻,忽然将管家从门外叫了进来。
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兰花缘》是什么?”
管家还以为主子是有要事吩咐,听到此话先是面露不解,顿了顿,小心地重复道:“《兰花缘》?”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