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瑜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的神色,迎上他的视线,道:“倒也不是怕。”
但他的出现还是再次勾起了她许多不好的回忆。
郭素轻声说:“若是你不想见……”
“见了又如何?”窦瑜打断他,坚定道,“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要躲着他?”
阿瑜还不知道胡王升在奉都城做了什么样的疯狂事。
郭素想起阿瑜代嫁,又想起胡王升抱着尸骸回城。见过了他在胡家执意成亲的疯狂模样,对他的警惕心便不会轻易消减。
佰娘和春珊虽知晓胡王升在奉都城和一具尸骨成了婚的事,也从来没有和窦瑜提及过,巴不得胡王升这个人自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这一回去胡家,两个婢女心中的确忐忑,好在最后还是想清楚了,河州现在是她们家大人的地界,胡王升在奉都城身份尊贵又能怎样?这才慢慢壮起了胆子。
……
出了江勤书的事,今日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有江家人过来。胡贞就算再生江朝玉的气,可到底与她从小相识,关系亲密,提起来也是唏嘘不已。
开宴之前,窦瑜被她拉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路上听她用同情的语气说了许多江家的事。江围的姨娘痛失爱子,一病不起,没两日也跟着一命呜呼了。江围的母亲借机为儿子搜罗婚事,想为他再寻一位贤妻。
过去江家的后院被妾室把持着,外面看来不知有多丢人。胡贞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你听没听说……江家姨娘好似是死在江老夫人手上的,她亲妹妹跑到江府外面大闹了一场,又去衙门状告江家。外面都在这么传呢!”
窦瑜哑然。
胡贞身后的婢女紧忙咳嗽了两声,示意主子慎言。
胡贞扭头看她,压低声音不悦道:“你咳什么?我不是说了是听说么,况且只是与珠珠说说而已。”心道,在自己家中怕什么。
窦瑜拍拍她:“不论外面怎样传,这样的话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说。”
胡贞轻轻吐了吐舌头。
二人绕过一条小路,才穿过花树掩映的小拱门,就见迎面过来了一位穿紫衣的清瘦郎君。
窦瑜慢慢驻足。
胡贞道:“堂兄?你怎么在此处?”
胡王升停在几步远之外,视线落在窦瑜面上。胡贞说了些什么话他都没有听清,凝滞的血液像是被煮热、煮沸了,迅速流过他的躯干,涌进心脏里。
胸口内的心跳声咚咚,一声响过一声。
“堂妹。”他的声音轻落落的,像要被风吹散了。视线又再次转向窦瑜,但没有出声。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喉头梗塞,发不出声音来。
和最后见到她的那一面相比,她面庞莹润了一些,眸光清凌凌的。能与她重逢自然不奢望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喜悦,但居然也没有厌恶。
就像他只是个过路人而已。
胡贞只当他是不认得,主动介绍说:“这是秦珠,郭大人的妹妹。”
他目光沉静,直直望着窦瑜。
许久不曾见过了,乍然一见只觉得陌生。窦瑜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尽数化为抵触,拉了胡贞一下,道:“我们走吧。”
“哦,好。”胡贞牵着窦瑜的手,与胡王升擦肩而过。
走得远了,胡贞为胡王升方才的冷淡找补道:“他性子便是这样,并非针对你。都来我们家许多日了,和我也只说过‘堂妹’,‘告辞’这种话,我已习惯了。”
又忍不住嘀咕:“人也病怏怏的,之前不知为何忽然病起来,怪严重的,吓得家里提心吊胆。”
她语气倒无什么恶意,半嗔半笑道:“这是瞧咱们河州山清水秀,跑来养病不成?”
窦瑜没有接她的话。
去胡贞院子里小坐了一会儿,等到开席后,二人又被下人引去席上。
今日的寿星胡老夫人也早已经入座了,按着云水郡中的习俗,整寿穿绿锦衣,箍着暗黄色绣了寿纹的抹额,手边放了支虎头杖。一时间四面庆贺声不绝,直到家中小辈们凑齐来为她拜寿,众夫人才各自落座。
窦瑜坐得离主桌非常近,胡王升距她不过两步远。
她垂眼看着面前放菜的小碟,没再抬头了。
她被胡贞拉着和胡家的一群娘子坐在一起。原本胡贞的母亲因郭素之故,想请她入主桌就座,但她不愿太过显眼,直接推辞了。这时其余人都起身去拜寿,她还是吸引了胡老夫人的注意。
“这位是?”她朝窦瑜看过来。
胡王升也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向窦瑜投来目光。
胡贞走过来将窦瑜拉起,带到胡老夫人身前,道:“祖母,这是兵马使郭大人的表妹秦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