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兰琼抱怨地叹着气:“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瞒着我呢?”
徐月一顿,红着眼眶道:“当时若不立即救你……你便死了。母亲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第二次。”
“可阿瑜也是我的亲妹妹啊。”善兰琼泪湿长睫,歉疚至极。
徐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眼中露出偏执之色,既慈爱又残忍地说着:“若你与她之中,母亲只能护住一个,必然要选择你的。”她将善兰琼揽进怀里抱着,几番失而复得,令她越来越极端。
老夫人也和她说,既然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这件事便算过去了,再不许提。又说家里连毫无血缘关系的郭素都养了,还养不起一个窦瑜么?不管怎么说,窦瑜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徐月无法亲近窦瑜这个女儿,可经过这一次的事心中到底有愧。阿琦被掳走取血,又增生了怨气与愧疚交杂,内心十分复杂。
善兰琼趴在母亲胸口,明明知道不对,却无法责怪她对自己的一腔慈母之心。
这时秋芝进门来报,低声说刘仲山又来了。
“阴魂不散!”徐月唾了一口,头疼不已。这个刘仲山她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小小奉礼郎,难道还真的做梦想娶走自己的女儿不成?
善兰琼直起身,询问:“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母亲将她失踪的消息压了下来,虽叫钱家去报官了,却也不许京兆府声张。
秋芝答话说:“他日日都来的。”
自善兰琼在闫家马场受伤,刘仲山再也没能见过她,故而一直不放心,苦苦等着。善兰琼在钱家时,他经常在钱家门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等她住进了窦家,也点卯一般风雪无阻,可都被徐月以种种借口拦在了外面。
善兰琼见他如此痴情,心中感动,自椅子上站起身,决定还是见他一面好叫他放心。
徐月并不希望她这般心软,因为感动或是念及刘家对善家之恩跳进火坑。于是拉住了女儿,将梁家与皇太子互通婚书,聘为冥婚的事情仔细说给她听。
说完叹道:“圣上有意弥补梁家,瞧中了胡王升。你若不积极,反而要选刘家这一个,到时可别后悔!”
善兰琼心中震动,进而踌躇不决。
徐月见此松开了手,女儿果真还站在原地拔不动脚,起身握住女儿单薄的肩头,轻柔说着:“你身体还虚弱着,去床上躺着休息吧。母亲过去劝劝他。”
善兰琼呆呆地站着,满心都是胡王升和梁六娘有可能被圣上赐婚的事。
秋芝将屋门打开了,徐月拢好披风,迈了出去。
卷进门的寒气冲淡了房内的暖意,善兰琼肩头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
“这雪怎么又开始下了!”佰娘抱怨。
窦瑜掀起车帘被扬起的雪粒打在脸上,微微闭了下眼睛,睁开后看向窦府的大门。
他们用过饭游完灯市,早已经入夜了,结束了这一日的出游没有再回暗宅,而是回到了窦府。出门前表哥提醒她不要留贴身物品在房中,又各处收点了一番,想来就是决定了今日要将她带回这里。
郭素站在马车下,抬起手要扶她,一边低声说:“明日要整军出征,暗宅里也不一定会安全。而且你早晚是要回家的。”
窦瑜将手搭进他温暖干燥的手心,听他又道:“让云宁留在你身边,等我回来。”
他轻轻一握紧,待窦瑜下车站稳,便很快松了手。
“好。”窦瑜信任地看着他,唇畔带笑,也学他小声说,“那我等你回来。”
原本带着旖旎意味的对话,因二人表现坦荡,反倒没生出暧昧之意,连敏感的佰娘都没有听出异样来。
他们乍然回府,自然惊动了整座窦宅。
窦老夫人原本都褪衣准备睡下了,听闻婆子来报,又让苏音将自己扶起来。她急得衣裳都没换,就穿着里衣披着褂子在自己房中见了窦瑜。
多日未归家,窦瑜守礼,特意来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咳得厉害,苏音轻抚着她的背,哽咽着对窦瑜说:“老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可算见您好好地回家了,方才急着下床还跌了一跤。”
“祖母当心身体。”窦瑜轻轻说。
她竟不怨自己!老夫人仔细端详她的神情,一时竟猜不出郭素是否和她提过自己那日的狠心,抬手将她扶起来,垂了泪,愧疚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我们阿瑜福大命大,往后必定一帆风顺。”因一念之差,她称病对郭素拒而不见,这几日夜里总生噩梦,反倒真的病了一场。
窦瑜抬眼看着自己的祖母,见她鬓发全白,又苍老了许多。
她眼中如水洗过一般,清亮至极,看得老夫人心虚,偏过头又咳了许多声。
“回房休息去吧。”老夫人咳完后背上全是汗,疲惫地瘫坐在榻上,将紧紧攥着窦瑜的手松开了,摆摆手。
窦瑜应了声是,起身离开了。
见她自屏风后绕出来,佰娘站在门边关切地望着她。她朝佰娘笑了笑,同她一起走出了祖母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