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衣裙他很眼熟,都是阿瑜常穿的,钗环也经常能在她的发髻上看到。通州秦家财力不俗,她是在金玉珠宝堆中养出来的人,喜爱的钗环也都珠光宝气,异常精致。
郭素动作轻柔地将衣裳拿出来,钗环也一一拾起,一件件交到早已沉默着走到自己身后的佰娘手上。唯独留下了他最后一次见窦瑜时她发上戴的那支金簪。
佰娘头上的伤还没好,脸色更是难看得紧,连忙从郭素手中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进怀中,又忍不住抬手抹泪。
郭素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将放置在一旁的木头人偶重新拿起来,上面刻写出的名字被他细致地划去,吹散浮沫后扔回了棺中。
最后棺木里面仅余这些诅咒之物。
他在窦家人想阻拦又不敢阻拦的注视之下,将徐月提至棺前,压着她往棺木里看,问:“长公主,这些是什么?”
“是……是用以祈福的……”
他突然将徐月提起来,头朝下扔进了棺材里。
徐月一日之间进了两次棺材,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发软,一时竟被衣裙缠住爬不起身来,崩溃着在棺中放声大哭。
“取火来。”郭素说。
见真的要闹出人命了,窦家众人赫然站起,纷纷快步围上前来劝阻,连老夫人都跑了过来。他们七手八脚地将徐月从棺中扯出,将她围起来护在身后。
徐月身份高贵,真的被烧死在了窦家,到时候他们全都要偿命。
郭素也不生气,直接将火把扔进棺木里。徐月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想:再晚一步,郭素是不是真的要烧死她?
越想越觉得后怕,不停瑟瑟发抖。善兰琼将母亲紧紧抱住。
大火自深棺中烈烈燃烧。
火光映衬着郭素沉静的面容,
佰娘偏头去看,从他的脸上瞧不出伤心,但又叹:不管伤不伤心,表郎君肯为娘子出头,她便感激不尽了。正欲收回视线,目光滑落,却看到郭素放置在身侧的手正攥成拳。那枚娘子最常佩戴的梅花扣叠云金簪被他紧紧握着,锋利的簪头已经将他手心割破,一滴一滴鲜红的血落向地面。
“您受伤了……”佰娘哽咽着小声提醒郭素。
第47章 冀州 府里窦瑜只听过除自己外的三个人……
这把火从白天烧到了黑夜。
郭素要带佰娘和云宁离开窦家, 走之前他在贺存湘面前停住了脚步。
姨母柔善知礼,生性正直,自然是看不惯窦家人的做派的。然而就算他今日有心带她一同离开这里, 可一来, 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与她无亲无故, 骤然发问只会令她疑惑难堪。二来, 她为窦晏平生下儿女,夫妻感情和睦, 不知愿不愿意随自己走。
此事还要搁后再议。
贺存湘慢慢抬起头, 看着郭素低声说:“我……对不起阿瑜。佰娘告诉我她替人出城,要被迫嫁给赵野, 可我……没有能力救她。”
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是她也要为自己女儿窦英考虑。徐月的荒唐行径一旦被揭穿, 窦家的这些乌糟事曝光在众人眼皮之下, 必然会连累女儿的名声,对窦家门庭影响必然深远,很有可能自此一蹶不振,往后阿英又要如何嫁人呢?
如今事情真的败露了, 她反而放下了一桩心事, 一身轻松。
“您无须觉得抱歉。”佰娘站在郭素身后,哽咽道, “还要谢您带人闯院救下我和云宁。”徐月虽然没想杀他们, 却想将他们毒哑。
贺存湘叹了口气,又沉默地摇了摇头。
徐月和善兰琼见郭素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人以及一堆衣物走了, 自以为逃过一劫。
但长公主衣衫不整于街中徒步一事,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座奉都城。一道传扬的,还有善兰琼借庆云郡主代嫁才侥幸得活的事。
若徐月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窦家怕是会将她休弃以保全名声,然而他们忌惮徐月的身份,只能护着她、捧着她,还留惊魂未定的她在府中修养。
郭素在窦家纵火烧棺,连灵堂都被他一把火给点了,事情闹得这么大,窦家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宫中降下惩罚的旨意,可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只等来了郭素受封河州兵马使的消息。河州划入了王射风所辖范围,圣上还封其为节度使。但对于实力强横覆盖多洲的王射风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胡王秉听闻长公主颜面尽失,又被郭素吓得几乎精神失常后,也将此事添进了奏折里,穿上官服戴上官帽进宫求见圣上,想要向圣上历数郭素之过。
奏折上痛斥郭素擅闯武公侯府,重伤胡王升,言其虽有功,行事却过于乖张。长公主乃太后之女、天子之妹,被他肆意慢待折辱,竟驱使她当街徒步,引百姓嬉笑围观。这种人若身居高位,还放去河州,必是下一个居功自傲的谢述。
胡王秉自信谢述是圣上的一大痛处,触之必令其震怒警惕。他甚至还夹带上了从胡王升肩头取下的,郭素带着出征的那柄长\枪,以此作为罪证。
然而圣上龙体抱恙,胡王秉接连进宫几次都未能面圣。